洒月谷的山势算不上陡峭,在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沉老六看来,并不是最适合的伏击地段。
日军很谨慎,单兵间距离很开,若是让首尾相连超过600米的日jūn_duì 列反应过来占领了高地,那连地形优势都不复存在了。
所以,观察完地形的沉老六第一个就提出再往后退至一里地之外的一个山口,那里虽然地形环境恶劣,没法使得400人都展开,但只要守住那里,日本人也过不来。
拿人命填的话,少说也能阻挡日军一个半小时以上。
沉老六这是典型的打阻击战打硬仗的思维,也是根据敌我双方实力差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
甚至,沉老六也在脑海里做出过计算,日军在只有拥有掷弹筒和重机枪做为火力支援的情况下,想攻破一个拥有400人防守的山口,哪怕双方火力装备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他们最少也得付出100人以上的伤亡。
当然,这其中的一大半都会因为他这杆半自动步枪和张三儿那挺mg34机枪的存在,除非他俩运气太差被日军掷弹筒轰中。
1比4的战损,已经是沉老六很满意的战损比了。
有这一个半小时,已经足够夜月寨的老弱妇孺全部逃进深山,也足够那个去送信的九黎少年找到老陆他们了。
“不用到别处,就在洒月谷弄他们!”龙岩豪气干云的指指前方。
都还没等沉老六两人说话,浓眉大眼无比自信的自己补充:“我知道你们想问为什么会选哪儿,而不选择断头崖山口,我有两个理由,第一,因为你们来的时候,是睡得很香甜被我们抬过来的。”
沉老六......
这家伙认真的时候,很是个人物,但逗比的时候,直追李九斤啊!这是战前会议,你就不能不戳人心窝子?老子是一无所知的通过那个山谷,但这和山谷适不适合打伏击有个球的关系?
“第二,因为我们有些时候吧,会做做无本生意!做生意的风险你懂的,总会被债主追上门......”
龙英翻了个白眼瞥了自家阿弟一眼,那意思是你就别东拉西扯的了,赶紧说,没看见某位大哥的牛眼都开始瞪起来了吗?
“我是说真的,债主都没上过门,在这儿就被吓跑了。”龙岩很是自信的看向自己几个发小。“你们说是不是?”
“那肯定的,岩哥最棒!”满脸都是青春痘的‘疙瘩’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大哥。
夜月寨这外号取的,都是字面意思!
很显然,这种言行合一的个人崇拜,绝不是一天两天就形成的,少说也经历过了十几年培养。
不过也是,龙岩是寨内头人的儿子,又生有一身横肉,还玩得一手好迷香。用未来的形容词就是:出身官二代,自身还是精英!一票小弟不得心悦诚服才是见了鬼了。
年轻人的想法,有片面性,沉老六感觉不是很靠谱,只能将目光投向龙英和唯一的那位六旬老者。
“阿弟的选择,我同意!”龙英却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也投了赞成票。
“阿岩是我最优秀的徒弟,他说的,就没错。”老头儿对自己的弟子很信任。
好家伙!这不是弟弟就是徒弟的,果然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沉老六内心深处满是无奈,却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既然决定了,那就不再犹豫!
洒月谷是个细长型山道,整个长达1700米,而且蜿蜒盘旋,日jūn_duì 列不过刚进谷口,想走出整个山谷还得20分钟。
但是,他们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在两侧的山后进行机动,并在龙岩所说的位置设伏吗?
随着龙英龙岩两姐弟又喊来五人一一安排下去,提着鸟铳、长刀的青壮们纷纷在林间岩壁间穿梭,就像灵巧的猿猴。
这可真是让沉老六两人开了眼了。
怪不得连稳重的龙英都自信的说没问题。
先前他们只是见过这帮家伙在山道上气息悠长,机动速度极快,等到在这地理结构复杂常人难以攀登的山林中,两名士兵才更深刻的体会到,论跋山涉水,真的,这个真的是有专业人士的。
别看日军那边好歹有条道可以走,真论速度的话,他们还真不一定能跑得赢在山背后密林和岩石间跳跃的这帮常年生存于大山中的九黎族寨民们。
哪怕是沉老六和张三儿这两个把全副武装越野五公里当日常训练的四行团精锐侦察兵,也感觉自己不如他们。
倒不是说两名侦察兵虚了,他们全副武装越野五公里跑进20分钟内的耐力和速度就算放在未来,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而是他们觉得,这辈子他们可能都跑不出九黎族寨民们那般灵动飘逸,或者,可以被称之为剑走偏锋。
尤其是看到很多人还背着一个重达五公斤的铁壳炮弹,在几乎没有路的山林中穿梭,很多时候明明就要摔倒,却借助着树藤继续向前跃动的时候。
沉老六的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那可是炮弹,遇到强烈撞击就有可能会爆炸的土制炮弹。
但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一个种族能在这样的大山里存活并繁衍生息还没被大自然给淘汰,堪比小强的坚韧生命力只是其一。选择向自然学习,去适应融合残酷大自然,才是生物生存之道。
试图征服并改造大自然的,最终都会因为大自然凶狠的反噬苦涩吞下恶果!
已经进入洒月谷口正警惕的望着周遭山林的春田酉物大尉当然不会知道,一山之隔,有一群中国“土着”正在和他赛跑。
等沉老六赶到蜿蜒盘旋的洒月谷后段,他才知道为啥浓眉大眼男很笃定的说‘债主很少找上门了’。
本来,洒月谷之前的路段,并不是很陡峭,甚至还算得上平缓,可偏偏在这儿,山势陡然凌厉起来。
两山之间,就是一条长达500米山道,外加一条宽不过一米随山道行进的山溪,两侧的山体虽不是呈现九十度的绝壁,但倾斜度不小,而且山上的灌木和各类树木极为浓密,想从山脚爬上不过两三百米的山顶,费力气不说,估计爬上去军服也得变成叫花子装。
这或许是洒月谷唯一一段洒不下全部月光的路段吧!
说白了,在这样的位置,如果把两边的路一堵,山道上的人几乎就成了瓮中之鳖,想跑都没地方跑。
不过前提是,得有足够实力把两头给堵住,并能有足够的火力将之压制在山道上而别让打急眼的对手给爬上山岭。
沉老六迅速将乌合之众们分配了各自的作战位置,所有持鸟铳者分成两拨,一拨40人由他和张三儿带领沿着500米的山势藏在山道左侧大约150米高的山腰上,以岩石和灌木、树木为掩体。
这主要是因为鸟铳的射程太近,超过150米几乎没有杀伤力,事实上这40杆鸟铳存在的作用也不是对山道上的日军进行杀伤。
他们更大的作用是吸引日军火力或者是对企图爬上山岭的日军进行阻击,真正有杀伤力的,还得是位于200米左右的沉老六那杆半自动步枪和张三儿的mg34机枪。
近100名提着长刀的寨民在山顶藏好做为预备队,预备着日军冲上来和其做白刃战,或者冲下山腰捡起战死的鸟铳兵遗落的鸟铳,继续充当消耗品。
这很残酷,但这就是战场!
绝大部分士兵和生命都只是消耗品,消耗着对手的弹药储存,如果能和对手一换一,就已经很划算了。
龙英姐弟则亲自带着80杆鸟铳和十几杆步枪、6把盒子炮以及140把长刀藏在了山道右侧。
他们的伏击高度比左侧要更低,最接近山道的鸟铳甚至只有120米。
同样的道理,几乎所有的鸟铳都算是消耗,吸引日军火力,然后由真正能杀伤的步枪和盒子炮对日军进行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