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了的兵固然令人心痛,但两个步兵连长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责任,他们还得为更多还活着的人负责。
两人都泪别自己的兄弟,甚至没时间和他们进行最后的告别。
有人冲上来,抬走三具能寻找到的遗骸。
根据战前规定,在战况允许的情况下,战死的士兵将会被直接掩埋于山后坑道右侧的战壕里。
那里,早早的就被挖的又深又长,战时既是战壕,也是墓穴。
山前的战壕,地方不够。
在反斜面战壕里,负责整理关三炮遗体的人发现,死去老兵胸口的口袋里,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一个女人搂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穿着夹袄的女人显得极其拘谨,连笑,都是挤出来的,倒是孩子,笑得很灿烂,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泽。
如果不是蔡勇冠和关三炮等人从军,那些在山寨里靠着丈夫和兄弟‘劫富’讨生活的女人们,这一生都休想踏足城池半步。
这可能也是蔡勇冠和跟着他下山的弟兄们想改变的,他们自己没想过什么功成名就,他们只是想让自己的女人和孩子,生活在阳光下。
一个由乱世走向平和的国家,绿林终将成为过去式,他们竭力想改变后代的命运。
哪怕是用命呢!
女人和孩子或许都是第一次进城,一个拘谨胆怯,一个对山外世界充满着好奇,那是一个对他们而言都极其陌生的地方。
但为了在远方的丈夫和父亲,让他知道,一切都好。
她们用尽自己的全力留下了这张照片。
丈夫和父亲见到了自己的妻和儿,但是,他的妻和儿,以后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没有人能无牵无挂,可jūn_rén 依然是jūn_rén ,不管你是何出身,军令一下,即奔赴战场,更何况是这种国战之时。
牵挂,终究变成活着的人才能奢望的情绪。
那是死去的人拿命换来的。
没别的期望,只期望,你偶尔能想起我。
原本悲怆的安葬,没有老兄弟送别,所有的老兄弟,都在战场。
积极请战的蔡勇冠很决绝,他麾下最精锐的一排,他和他所有的老兄弟新兄弟,都在第一线。
既然二鬼子要战,那就战。
我不要什么保存实力,一战就亮出家底,拿出精华,杀他个天昏地暗。
典型的绿林好汉浑不要命一去无回的心态。
只是,依然有人哭。
负责整理遗体的年轻川军,捏着从老兵胸前照片,嚎啕大哭,为这个平日动不动就骂自己这些新兵蛋子‘龟儿子’的土匪老兵而哭。
只是,哭不代表着脆弱。
至少,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像先前日军凶猛炮击时那般如同仰望苍鹰躲在灌木丛中的鹌鹑那般瑟瑟发抖,山那边的枪炮声炽烈,但他覆盖老兵苍白脸庞泥土时的手,无比坚定。
被牺牲感染的士兵远不止他一个。
再不问自己会不会死的土豆就呆在第一线,他手里的中正式步枪血迹未消,枪管却是保持着灼热的温度。
他的枪法很烂,可他却无所畏惧的朝
他的军帽上最少有两个弹洞,却奇迹般的活下来,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头皮感应到的灼热让他距离死亡仅仅几毫米。
但那,却从未阻止过他勇敢的朝着敌人射击,再射击。
他的枪和腰里挂着的子弹盒,都是独立营老兵留给他的,他的愿望,是在他死之前,把子弹打空。
老兵没说,但少年兵能感觉到他的不甘。
那他,就代替他完成这个愿望吧!
这,就是传承,并不会因为牺牲而结束,却因为牺牲而延续。
一个一个,一代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