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管唐刀心里如何吐槽,这土豆宴席还得吃下去。
没看三大陆军中将一口吃下小半个土豆整得贼香?
这是,土豆已经吃习惯了的缘故吧!唐刀夹起一片用马油炒的土豆片放进嘴里,眼神里更多的却是凝重。
土豆片的味道当然很普通,几乎很少行庖厨之事的陆军中将的手艺是次要的,百味咸为先,一个菜连咸味儿都是淡淡的,那味道又怎么可能好呢?
这说明,军中物资已经匮乏至令人心惊的地步了。
但这的确有些超出唐刀的预料,他记得从松江撤离的时候,因为考虑到战火肆虐,沿途百姓也要举家逃难,大军很难就地征粮食,所以用了很多方法带走原松江城储存的粮食。
松江城原本就富裕,大米白面以及食盐储存更是不少,全军两万多人,除了携带弹药就是带食物,这不过才过了十多天,怎么物资就匮乏至此?
“长官,这......”唐刀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忍住,停下手中的筷子问道。
三个原本正在开心吃土豆的陆军中将脸上皆露出苦笑。
“你这个娃娃,这是给你的庆功宴,怎么的,还嫌弃这土豆不成啊!全军可是已经吃了好几天了,这年代,有得吃就不错了。”胡子大叔首先一瞪眼,对唐刀这个客人停筷子表达不满。
只是,唐刀从这个‘铁憨憨’中将眼里看到的分明不是怒气,而是歉意,浓浓的歉意。
因为,那不光是对唐刀和澹台明月这两个算是客人的年轻人的歉意。
那是,对整个松江之军的。
“哎!”吴中将也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一脸疑惑的唐刀,长叹一声。
“算了,也不瞒你,军中物资的确已经不够了,实在是路途中遇到的难民数量超出我军的想象啊!就算因为军务紧急有心不管,可那毕竟是我中华之民那!”
“我主管后勤分配,吴总指挥,还是让我说吧!”郭中将亦是满脸苦涩,接口道:“不过,澹台记者,这些你可不能写到你的战地日记中去,不是因为什么军事机密不军事机密的,而是战乱导致的我黎民之苦,真的是不忍目睹啊!”
“淞沪会战之前,从江浙两地以及平津之战后由北方迁移至沪都的难民高达数百万众,一部分在战前涌入租界,但更多的,只能选择离开,日军军机轰炸了沪市最重要的两个火车站,难民们只能依靠一双脚向南迁移,可缺衣少粮的他们能走多快呢?南下之路只有两条,一条由昆山至金陵,一条自然是由此地。”郭中将说到此时,眼里已经是光泽闪动。
“等我军抵达此地,嘉善县境内尚有携老扶幼民众数万,尽是钱粮已尽之民。我军抵达之时,不知多少的民众就那样看着我们,甚至连开口乞讨的力气都没有,体弱之老弱妇幼更是气若游丝命在旦夕。
唐刀,你知道吗,当一个年龄不过二十许的女子因为许久没有进食再无法产出奶水供养她的三月孩童,就那样被迫跪在道路上,能给她一口吃的,就可以带走她,我这个号称可以统兵数万的军中之将,也是一个有着数名儿女的父亲,当时心中是何种滋味吗?
你不是将军,你也不是父亲,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我的心那一刻真的是疼了,疼的不行。如果没有这场由日本人发起的战争,她本应该在一个有树荫填满的小院,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她在树荫下逗弄幼儿,等着在外劳作丈夫的归来,而后帮丈夫拂去肩膀上的灰,替丈夫擦去额头和脸上的汗啧,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可是,这一切,都没了!她怀里的孩子已经连哭的力气都没了,她饿的面黄肌瘦,丈夫也不知道去了那里,我甚至不敢问,她的丈夫是不是jūn_rén ,不管他在北方还是在东南的战场,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在大军行进的途中只求一口米活命而不可得,他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那!”
这可能是一向冷静而深邃的郭中将极少有的动情时刻,讲到这里已经是哽咽难言。
澹台明月虽英气十足不输男子,但其实也是极其感性的一个人,否则她的笔下不会有那般动人心魄的文字,听到这些,自然早已是泪流满面。
她的国,她的民,不,他们的国,他们的民,为何是如此的苦难!
战争,是男人们的。
但,从未让女人和孩童走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