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声音从门后传来。一双眼睛透过门盯着她。
此地无疑是间囚牢,用来关押被结社俘虏的敌人。这些人要么身怀机密,要么地位特殊,拥有审问的价值。按理说她确实不该来,但如今拜恩的人手紧张,希塔里安很乐意给守夜人帮忙。我的假期仍有意义。
囚犯的目光非常扎人,但希塔里安不理他,专心施展魔法。很快,她能察觉对方的眼神变化,怀疑逐渐削薄,信任慢慢建立。只是她还不能肯定对方的心理状况。“领主大人认为,我来问问题对你有好处。”
“自然,因为你什么也不会,什么也问不清楚。”对方开口,“真是浪费时间。”
好。希塔里安心想。就这样说。他的语气似乎在埋怨她。责怪审问者没能完成任务,可不是囚犯该有的心态。事实上,对方应该为守住秘密窃喜才是……但魔法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他。况且,王宫有专门的审问官处理俘虏,最后才轮到她询问,以获取最后价值。
“很抱歉。但我担心你会无聊。”
“你想要假期,是吗?你希望像我一样没事干?”
“的确。完成工作我才能休息。工作令人疲惫。”
“你最好尽快回家,睡个好觉。”囚犯关心地说,“至于工作……”他忽然眯起眼睛,似乎有些不适。“工作无所谓,谁关心工作?”
“我就关心呀。没有工作,我就没有报酬,没有报酬,我就活不了。”
“谁说的?我就不靠报酬活着。”
“你不是人类,不会理解我。”
刹那之间,囚犯的脸色变了。他露出显而易见的怒气。“我当然理解!”声音之大,把希塔里安吓了一跳。“拜恩不该让你这样的小姑娘工作!国王陛下怎么会同意?是那该死的亡灵的建议,对不对?他就是个……”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希塔里安赶紧打断他,生怕对方在口无遮拦的情况下捅出篓子。到时候,她作为施术者八成会一块儿倒霉。“我会尽量解决工作的,你愿意帮我吗?”
“怎么做?”囚犯毫不犹豫地问。
“有谜题需要解开。”效果不错,她不敢掉以轻心。“德米特里,你认得这个人吗?”老问题。
囚犯眨了眨眼睛。“他?他死了。”
“是你杀了他?”
“不。这算什么谜题?女王陛下杀了他。”
“女王陛下?”希塔里安露出好奇地神色,“拜恩的国王是女性吗?”
“不,不是。他们是两个人。”没等希塔里安追问,囚犯已经善解人意地试图为她解释:“女王是指伊文婕琳,闪烁之池的统治者。她是……联盟的……主人……”
“联盟?”
“守誓者联盟。”囚犯惊疑不定,望着自己的手掌。“没错啊。怎么……?好像不太对?”
进度已经赶上了昨天。这时候,急于追问女王的消息会有失败的风险。希塔里安继续维持魔法。“噢,我了解这回事。德米特里是怎么死的?”
“被女王烧死。”
“太残忍了!”希塔里安说,“你看见了吗?多可怕。”
“不……不。我没……好吧,也许我不小心……”
“你也参与了,有没有?”
“我说实话你会担心。”
“我很好。我想知道真相,求你告诉我罢。”
“真的?你想知道,真相?可……”一阵沉默。“我没下杀手。我……我问了他问题。”
“这样没什么。我也在问你问题。没关系。”事情开始变化了。
“不。”囚犯露出惭愧的神色,似乎不愿再欺骗她。“比这残忍得多。我杀了他的家人,就为让他说实话……那孩子……可他不信任我!我有什么办法?”
即便早有预料,希塔里安依然感到了恐惧。她不禁抱住手臂,所有问题哽在喉咙。囚犯注意到她的动作,难堪后退,让她的魔法险些没能维持。
镇定。她对自己说,不能浪费这次机会。诸神也没法改变过去。记得你的任务。
“……他的家人怎样了?”结果不相干的问题脱口而出。我在说什么?
“被我烧死了一个。”囚犯忧郁地回答,“不能一次消耗掉。我再打算抓那男孩时,他就开了口。”
问该问的问题!她意识到了惊险。假如我再问其他东西,他会察觉到……
希塔里安竭尽全力镇定。“德米特里说了什么?”
“青铜秘典。”
一切回归了正规。慢慢来。希塔里安深吸口气,强自冷静。“青铜秘典被他藏起来了?”
“对。似乎也有人觊觎那东西,于是德米特里用神秘把它藏了起来。”
青铜领主德米特里是水银领主的前任,他和拉梅塔女士都是寂静学派的巫师。然而巫术不可能逃过圣者的眼睛,希塔里安认为他使用了无名者的力量,才会遭到逼问。“他妥协了。他把青铜秘典交给了你?”
“不是给我。女王陛下带走了他,只留下那些凡人。我再见到德米特里就是在火刑架边。”
“所以,觊觎圣经的人就是伊文婕琳?”
“不。我们逮住他后才知晓青铜秘典的存在。事实上,德米特里利用寂静学派搜集相关的神遗物,他的全部研究都源于它们。”
那么寻找圣经的另有其人,会是谁呢?希塔里安询问囚犯,他也并不清楚答案。我总不能去问光之女王……进度已经超过了守夜人给她的剧本,于是她决定接下来问伊文婕琳对圣经的了解。
话到嘴边变了模样:“那些留给你的凡人上哪儿去了?”
“哪些?”
“德米特里的家人。他的儿子。”
“抱歉,亲爱的,我不清楚。那些不是我的工作。”
“啊,的确。”希塔里安却很清楚。答案不言而喻。闪烁之池会怎么对待恶魔的家人?反正不会优待。哪怕假设他们还活着,可能情况比死了更糟。这是很久远的事了,除了拉梅塔和黑骑士,还会有谁记得青铜领主,记得德米特里的家人?诸神也无法改变过去……
“你的工作完成了吗?”囚犯关切地问,“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孩子?”
希塔里安闭上眼睛。
“谁是你的家人?”她轻声问,“不是结社的同胞,是你的父母、伴侣、兄弟姐妹和儿女后辈。”声音变得更轻。“他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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