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徒差点滚下树枝,好在约克及时拉住。“他醒了!”橙脸人扭头说,“多尔顿!沙特!尤利尔醒了!”一片林叶摩擦的簌簌声,幽暗的丛林遮天蔽日,令人不寒而栗。
“约克?”尤利尔低声问,“怎么回事?”他的眼前遍布着光点,还在随呼吸波动。
“你突然睡着了。”
“突然?”睡着倒不用怀疑。“具体是什……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们过了河,行程只剩小半。”暗夜精灵的声音盖过树叶。尤利尔眯起眼睛,总算能看清他的轮廓。黑暗如此浓郁,光点不断干扰视野。“当时你走得好好的,然后突然掉下去。我是说,在影子里……一旦在阴影状态下失去控制,我们就会无限坠落。事发突然,我只好先抓住最近的佣兵,再回头打捞你和约克。这花了不少时间,但好在没人被丢下。你怎么样?”
“有虫子在我眼前乱飞。”
“那边是湖。你把脸转过去,看着树杈。你们这些地表生物不适应黑暗,却又对光线很敏感。”
“我们可能是对反差敏感。”
“但对身体反馈很迟钝。”多尔顿的轮廓稍微放大了一些,“我们正在穿越河堤,结果魔法突然中止,我只好用暗元素应急。克莱娅说你精神疲惫过度,才导致魔法失控。你有失眠症吗,尤利尔?还是从圣城的时候?”
不,是火种。尤利尔察觉到问题。有誓约之卷辅助,他的魔力的确无穷无尽,但火种是有极限的。海湾战争锻炼了他的意志,以至于他本人在维持清醒时忽略了疲倦的积累,最终导致魔法失控。“没有……好吧,是有一点。”也许与忏悔录的梦境有关。希塔里安有办法在梦里恢复精神,他却反而要耗费更多。毕竟学徒算是偷渡客。“抱歉,是我的问题。我在峡谷时还打算……”
“我们都没忘记你夸下的海口。”多尔顿打断他,“你最好赶快休息,然后再替我的班。”
“真可靠,卓尔?”诗人嘀咕。他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附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冒犯希瑟了?”
要说冒犯,也只可能是艾恩。“一不小心呐,祂正派宁芙的信徒前来惩罚我呢。”尤利尔的心脏仍然剧烈跳动,玩笑显得很勉强。“我们的导游上哪儿去了?”
“它差点淹死在沙特的酒里。”约克做了个鬼脸,“克莱娅正给它醒酒。真奇怪,不喝咖啡,倒喜欢喝酒?”
“你的标准才奇怪。好了,沙特,没事干的话,麻烦你去向克莱娅女士要一份蝉蜕。”多尔顿指挥。“尤利尔,我建议你一次性解决问题,不然我们就算抵达了莫尼安托罗斯,也什么都办不了。”
“我一清二楚。谢谢。”
暗夜精灵瞄了他一眼。状况百出,是吗?尤利尔几乎能听到他的心声。我们的旅行到底有没有必要?没人知道。
等他离开,学徒唤醒索伦。“你能联系高塔吗?”
『回心转意了,学徒?』
“我有件事需要确认。”尤利尔不理会它的讥讽,“别耽误时间,睿智的格森先生,能联系上你的主人吗?”
『也许罢。你知道,如果他不愿意回话,我也没什么办法』
“试一试,索伦,拜托。”
指环侧面的符文闪烁起来,与此同时,尤利尔感到自己的魔力在减少。相距千里之遥,沟通便是种神秘手段。但这是单方面的请求,不一定能成功。我本不该在这时候打扰他,但那个梦……忏悔录和锚点……
『没回音。到底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哪怕是针对盖亚教会的计划,他现在也愿意跟索伦分享。然而梦中的莫尔图斯绝不能透露。尤利尔在圣城帮助了无名者,那不是第一次,但这不意味着他下决心背叛秩序。同样的,他也无法摒弃恶魔力量带给他的便利。我是颗该死的墙头草,在两个互不相容的阵营间摇摆不定。可我还能怎样呢?
“我又梦到了红之预言。”他撒谎。
『白夜战争?据我所知,学派巫师的确停留在骑士海湾,夏妮亚·拉文纳斯在那里掘地三尺,恨不得把整个海湾挖下来带走。她在白费功夫,却不肯接受现实』
“现实。”学徒重复。莫尔图斯只是个梦,他所见的一切都是虚假幻想。然而梦也有根由。忏悔录引起的梦境究竟来自哪里?露丝为什么无法脱离梦境?她妹妹希塔里安却能通过锚点离开,她们的差别又在哪里?我所看到的究竟是印象与记忆的产物,还是荒谬的想象?
『你怎么了?干嘛这么魂不守舍……等等,有回应了』
尤利尔的心脏怦怦直跳。马上我就会得到答案。“导师?”
符文突然迸发光芒,学徒的视野更混乱了。他不得不偏过头,以免被刺激地流眼泪。
『……法则之线监测确认……定位,坐标修正……权限核对,暂定……完毕。这里是观景台第六分支室,尊敬的统领大人。拉特利夫武器连锁店克洛伊分店出品,编号159,夜语系列产品埃伯利·巴姆为您效劳。』
“你是拉森先生的指环?”尤利尔皱起眉。他没料到索伦居然还能与其他的夜语戒指联系。
『听上去您不是很满意,大人。但很不幸,在我因性能落后被淘汰前是这样的。』
虽然回答很有个性,但比起索伦,这完全算不上问题。“我不是白之使。我是他的学徒。我这边出了点……紧急状况,能让我跟他交流吗?”学徒直奔主题。
『权限核实:信使尤利尔,已提交申请……申请驳回。很抱歉,先生,你暂时不能去打扰你的导师。』
恐怕是神秘度落差的缘故,涉及到神秘度的高深原理。尤利尔早知道希望渺茫。使者在白夜战争中受了伤,好久都没有传来消息。学徒离开高塔前希望见他一面,但得到的唯一回应是从门缝里丢出来的夜语指环索伦。“他还好吗?”
『抱歉,我无法回答。我这两天一直待在第六分支室……』
“拉森先生在工作吗?我打扰到你们了?”尤利尔有点尴尬,“我道歉,巴姆先生。请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