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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旧日有恨(2 / 2)

这丫头胖是胖了点,可手感一定不错。


“升斗小民,说你们都是抬举了。我固安伯府还没把谁给放在眼——”


“睁大你的狗眼给本姑娘看清楚了!”


满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陈望的话,直接摸了一块乌木牌子亮出来。


陈望不屑,嗤笑一声:“不就是块破牌子……”


忽然之间,戛然而止。


他像是吞了块红红的火炭一样,嗓子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乌木牌子的形制没有什么大不了,可上头刻着的却是“高大学士府”五字!


高大学士,还能有谁?


不就是那高胡子吗!


那一瞬间,陈望简直觉得自己脚底下一阵寒气蹿了上来,冻得他打了个激灵灵的冷战,手一抖,险些把扳指给扔地上。


固安伯府虽是国丈府,可到底不过是有个没实权的地方,高拱可不一样,当朝首辅,手握重权,万万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陈望额头上冷汗直冒,仔细一思考,却发现自己已经下不来台了。


等高府的马车让道?明显不可能!


难道,要自己主动让道出去?


开什么玩笑,他陈望还要不要在京城混啦,什么都能不要,面子不能不要啊!


一时之间,陈望真是站也不是,下也不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竟然愣在那边了。


满月瞧见对方这怂样,就知道威慑已经起了效果。


今日坐一辆翠幄青帷的小车来,不过是因为自家姑娘并不喜欢高调,不过去个庙会,还主要是见度我大师,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谁想到,竟在门口碰上这么个没眼力见儿的纨绔。


满月冷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嘲讽。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忽然从寺门口传过来。


满月的话被挡了一下,没能出口。


大家回头看去,人群里顿时有人大喊了一声:“度我大师!”


来的是一名大和尚。


月白的僧袍,外面扣着一条大红色的袈裟,一手掐着手珠,一手作半合十礼束起,宝相庄严,眉毛微白,耳垂长长。


宣佛号的时候眼睛微闭,低低头,这喧闹的寺门口一下就安静了下来,带着几分古刹禅意。


清明平和的双眼,似宝殿上的佛陀,不起半分波澜,透着一种对世人的悲悯与慈和。


霍小南与满月对望了一眼,没做声。


今天来庙会的,大多都信一点佛,度我大师又是寺院高僧,他一出来,所有人便都有样学样,将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


这时候,法源寺里面撞响了一声钟,几道云气在天空徘徊,被这几声悠长的钟声荡开,又渐渐聚拢。


天光在云影里浮动,悠然又肃穆。


听着那余韵余韵回荡的钟声,谢馥怔然了片刻,微一垂眸,便起身掀了轿帘走出来。


满月连忙抽了旁边备下的伞,一把撑开,挡在谢馥的头顶。


雨虽无伤大雅,可大庭广众之下,女儿家总该忌讳着一些,尤其是谢馥。


谢馥款款下了马车,面对着法源寺门,面前只有度我大师与一干僧侣。


她素白如瓷的手掌也合十,打了个稽首。


“见过大师。”


度我大师微微一笑:“施主善念无穷,一念恶生,万般皆空,世俗纷扰,何必纠缠?手一放,掌中无物万物在。”


这是在说,别跟那个纨绔争了,没什么意思。


谢馥能听懂,也愿意给度我大师这个面子,不过争与不争,就不必听这无争佛家的禅语了。


她亦点头:“悉听大师所言。”


后头的霍小南耸耸肩,一鞭子甩到马屁股上,“驾!”


马车被拉着,绕了个弯儿,便停在了不远处的树下。


那边陈望也没听到这老秃驴刚刚说的是什么,不过瞧着很厉害的样子。


高胡子府里也就两个姑娘,最出名的是那个永远素面朝天的谢二姑娘,难道这个就是?


陈望看着谢馥的背影,只觉得窈窕无比,能看到她背后披散的乌黑长发,雪玉般的耳垂,可偏偏就是半个正脸也瞧不见。


到底长什么样?


陈望下意识地转了转扳指,指腹摩挲着上头一朵一朵的祥云纹,又停下来,仔细看着前头的背影。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痒痒。


不过,度我大师一摆手,竟然亲自对谢馥比了一个“请”的姿势,竟然是要亲自邀请谢馥进去。


谢馥垂首致谢,满月给她撑着伞,便款步朝山门里去了。


待她们消失,后头才爆出一阵阵的哗然之声。


“大师是亲自出来接那位小姐的吗?”


“真是没想到啊……”


“真是高大人府上那一位吗?”


“哎哟,这架子可也真不小的。”


“还是头一回听说度我大师出来接人呢……”


“……”


议论声未停。


陈望听得清清楚楚,脸色不由得臭了下来,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自来只有自己仗势欺人的份儿,今日竟然被人仗势欺了!


好一个谢二姑娘!


哼,早晚有叫你好看的时候!


前面马夫呆愣愣不知干什么,陈望一看,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朝着他一脚踹过去:“还不赶紧过去!”


马夫挨了一脚,险些摔下车去,心里委屈,连忙赶车去了。


“是,是,小的立刻就去!”


寺内,古木参天,禅音袅袅。


一道台阶从山门外一直延伸向里面,一阶,一阶,又一阶。


台阶的缝隙里,有苍翠的老青苔,一只朴素的僧鞋先踩了上来,接着是一只精致的绣鞋。


谢馥与度我大师拾级而上。


度我大师声音浑厚而和善:“自认识施主以来,老衲还从未见施主心生恶念之时。不过一个小小争端,施主忽然揪着不放,可是生了执念?”


“旧日有恨,我意难平。”


谢馥一笑,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去。


霍小南已经停好了马车,一路小跑过来跟上。


她复又回转头去,继续往前走,绣鞋踏在被善男信女们长期行走而打磨平滑的台阶上,半点痕迹也不留,只有些微的青苔被压弯了腰。


满月打着伞,走在她身边。


谢馥声音也很平和:“那一年,国丈爷回会稽祭祖,事后开宴,我娘亲前去赴宴。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三尺白绫一挂,悬梁自尽。”


忽然之间,没有人说话。


满月跟霍小南虽伴了谢馥这么久,可也未知其中隐情,只听说当年谢馥的娘亲高氏,在会稽谢府莫名悬梁自尽,却不知中间竟然还有一段因由。


他们不禁在想:这些事,谢馥可曾与高拱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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