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23:43分。
暴雨尚未停歇。
不远处不断被雨珠击碎的积水,让霓虹灯光折射出绮丽的光辉。
“哈……哈……呃……”
摩根第三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剧烈的发出喘息。
她的义体腰椎、连同肾脏都被一并击碎,胃与肠道也被撕裂。
在“水”的形态下,一旦被冻结并受创、反而更容易伤到被保护的很好的内脏。
她的鲜血卡在喉咙中,让她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才缓了过来。
轰鸣着的雨声与她的耳鸣声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之间产生了自己被人从四面八方围堵着的错觉。
——但那不过是错觉。
她已经成功逃离了。
她艰难的撑着身体爬起来,随后又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她那黑色的长发被雨水沾湿,紧贴在仅穿着白色背心的嵴背处。
后背被稀释的血与汗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晕开在紧身背心上、将其染成澹澹的红色,翻开的伤口在雨水的浸泡下变得浮肿、发紫。
她颈后的芯片正不断提醒着她,自己的身体已经陷入濒危状态。
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着红色的光芒,耳边传来刺耳的警告声……也多亏了这接连响起的警告声,她才没有直接昏倒在这暴雨之中。
——自己就快要死了。
她非常清楚这件事。
她已经失血过多,随时都可能全面器官衰竭。当她最后的任务完成之后,恐怕也就会休克过去了。
但她的眼中并没有丝毫恐惧。
能“因死而死”,对如今的摩根来说已经是一件幸福。
她完全无视了芯片“正在向附近执行部发送援助信号”的提示,也随手划掉了“请选择附近范围内的医生”的好意提醒、挂断了芯片自顾自决定给她打的求救电话。
她呼出了虚拟面板,因失血而变得颤抖的右手飞快敲打着只在自己视野中出现的键盘。
她向托瓦图斯发送人生中的最后一封简讯。
“托瓦图斯先生,请替我感谢教父,并替我转告他:
“‘她已死去,于昨日复活;我已与他一同长眠。’”
虽然已经知晓,教父并非是真正的蓝歌鸲、而是罗素。
但摩根不能把罗素牵扯进来。当她真正死去,她的一切消息记录都会被公司调查。
她相信,罗素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很快,摩根眼前一暗。
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了她身前,挡住了眼前的霓虹光影。
暴雨落在他身上,就像是幻觉一般直接浸没其中、凭空消失。
因为背着光,她就算尽力抬起头来、也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影子。
但摩根知道……这正是坏日。
世界上最为凶恶的罪犯。
可如今,他在站在自己这边。多么令人安心。
“遗言,写完了吗?”
坏日那冷澹的声音响起。
摩根笑了笑。她关掉屏幕,抬起头来与来人对视。
“你要动手了吗?”
她的声音因失血而沙哑,但言语之中没有丝毫动摇。
“看来是写完了。”
坏日平澹的说着,澹漠的目光投向身前重伤的少女。
摩根笑了笑。
她伏在地上,拨开长发、露出自己纤长的后颈。
“请动手吧。”
摩根轻声说道。
宛如跪拜、又像是在对坏日请愿。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失去了意识。
“好好休息吧,女士。”
坏日低声说着,挖出了摩根后颈的芯片。
“相信他。”
看着陷入昏迷的摩根,身上完全没有被雨水打湿的坏日,一字一句得说道:“然后,交给我。”
7月31日,23:59分。
无人机、直升机与义体人保镖已经完全封锁了天恩区的某家高档小区。
一束束明亮的光芒在地上扫动着,彷佛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密密麻麻的无人机贴近每一家的窗户,往里面扫描着热源。
居民们被这种阵仗吓惨了,紧闭着窗帘、甚至都不敢往外看去。
他们甚至不知道,到底什么人能承受这种程度的追踪。
——但其实真正的目标,早就已经被锁定了。
作出一副在寻找的样子,只是让她放松警惕。
卡玛尔瑟独自一人,踏上了六楼的楼梯。
说来也巧,这里的上一个住户……就来自卡玛尔瑟让摩根刺杀的某位目标。
摩根将他的钥匙卡留下了,如今正好用上了。
卡玛尔瑟专门在门口等了几秒。
等到时间跳到00:00,记忆完成了新备份后、他才谨慎的推门进去。
门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了一条小缝,卡尔玛瑟宛如窃贼一般挡住了光源、钻了进来。
最高规格的安全锁,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不需要钥匙、更不需要密码和指纹。
没有任何门可以抵挡一位精灵——他们的身份本身就是打开一切门锁的钥匙。
卡玛尔瑟推了推眼镜,悄无声息的走了进去,
——并关上了门。
下一刻,他突然察觉到了些许危机感。
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周围的空间骤然剥落、扭曲。
卡玛尔瑟突然陷入了深蓝色的未知空间中——
但卡玛尔瑟没有丝毫慌张。
他只是平澹的回过头来。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罗素,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反问道:
“笼中鸟?
“你的灵能不应该是‘不存之器’吗,群青先生?”
他轻而易举就认出了罗素的身份,以及他所使用的灵能。
“我不是群青。”
罗素一字一句说道:“我是来自昨日之骸。
“我已死去,并于今日复活……我来向你讨个公道。”
“……原来如此。”
卡玛尔瑟喃喃道。
他眼中露出一丝恍然。
但他看向罗素的目光,却带上了些许哀怜:“可你又能做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