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的车在楼下停住,我们下车时正好遇到房东刚念初中的孙女。
每次一遇到这位孙女我就会很痛苦。
果然她再一次带来了令我痛苦的消息。她说:“颜姐姐,我奶奶说经济危机了,得涨房租了,下个月起每月涨两百。还是一次付半年,总共五千四,她月初来收哈。”
我看了眼秦漠,他倚在车门旁,没说话。
我把孙女拉到一边悄悄说:“现在挂牌租赁的房子都在降价,怎么你奶奶还要涨价啊?我理解她要转嫁危机的迫切心情,但你看,咱们都是同胞,不能转来转去这危机还老在咱们国内转悠着吧?”
孙女微微一笑,露出牙套:“我奶奶说管不了那么多,能宰几个先宰几个。”
人民群众的智慧真是太务实了,我叹口气,颓然地爬上楼。
东西拿下来,秦漠坐在驾驶座上,我自觉地从后座上拿起刚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喝。发车之前,秦漠突然说:“颜宋。”
自从他成为颜朗的干爹之后就再也没叫过我颜小姐,而称呼的确能立刻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并且,这名字他喊得真是顺口。我包着一口水茫然地转头看他。他说:“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我噗一口水没忍住,全喷到了他衣摆和大腿上。他今天穿的浅色长裤,衬得这口水杀伤力特别强大,而令人格外不能忍受的是,由于太过仓皇,这口水喷出去一半,另外一半倒流回去不幸把我自己给呛住了。
秦漠俯身过来拍我的背,带了两声笑:“你也太不小心了。”拍完之后从盒子里拿出纸巾递给我两张,自己随便擦了擦惨遭不幸的外套和长裤。
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肯定被呛红了。但又怀疑刚那句话是幻听,不得不再问一遍:“你刚说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气定神闲地说:“我姥爷留下来的一栋房子,还有几套空着,对了,你原来房租多少?”
我愣愣道:“七百一月。”
他淡淡道:“我那边也七百一套,你搬过来吧,离你学校也近。”
我再一次想这真是母凭子贵,遂给周越越发了个短信,周越越回信表示,房东那老太婆真是太没有同胞爱了,同时表示,弱势群体要勇于接受强势群体的关怀,如果我拒不接受关怀,她会打得我接受关怀。
周越越其实高估了我的气节。我在边疆读大学的时候,外婆和颜朗就多亏了街坊邻里照顾,颜朗那时候穿的衣服大多都是镇上有小孩的家庭接济的。
基本上,我们一家人都很善于并擅长接受社会关怀。
但同时我们也懂得回报社会,外婆时不时会帮街坊邻居的孩子们纳纳鞋底儿,而颜朗也经常帮街坊邻里的孩子们写作业。因为经常一晚上要写四五个学生的作业,这就直接锻炼了颜朗写作业的速度,转到c城来以前,颜朗已经光荣地成为了他们学校写作业写得最快的同学。
回到医院,颜朗正和周越越下五子棋。
秦漠给颜朗带了牛奶麦片粥,不幸正是颜朗最讨厌的食物。
颜朗嫌弃地看了一眼:“拿走拿走,我才不吃这个。”
颜朗和秦漠之间横亘着郑明明这座大山,不能相亲相爱实属无可奈何。
周越越使了个眼色,吩咐我去打圆场,我头皮发麻地对秦漠说:“他不吃,要不,我吃吧。”
秦漠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喜欢吃这个?那我明天多做一点。”
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浪费了。”
秦漠低头用勺子搅了搅,自言自语道:“我听周越越说朗朗很喜欢郑明明,可惜了,郑明明就最喜欢吃这个……”
颜朗立刻偏头过来:“给我给我,我要吃。”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颜朗喝完一整碗麦片粥,周越越对秦漠竖了个大拇指。
临走时秦漠跟我约好第二天早上去他家看房子。
于是现在,我坐在秦漠的车上,事情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发展过来的,我得和他一起去他姥爷那栋老楼看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