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能去你那里休息一会儿吗?”余淮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看我。
我忽然很心疼,这个眼神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唤起了我的母性,看来真是老了。
余淮一把抢过我死沉死沉的摄影包背在了他自己身上,说:“你带路吧。”
他是真累着了。我让他上二楼,在沙发上稍微坐一下,给他倒杯水。端着水再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可搬不动他,也不想吵醒他,索性就让他躺在沙发上。去卧室拿了一条毯子正准备铺在他身上,忽然看到他半掀起的t恤短袖子下面,有一小片奇怪的黑渍。
我把毯子放在一边,很轻很轻地把他的袖子再往上翻了一翻。
那是一个黑色的对号文身。
我咬住嘴唇,轻轻地用手碰了碰,温热的触感传递到我冰凉的指尖。
这不是文身师随便设计的什么对号,这就是高考那年我给他画的那个,转角是尖尖的,尾巴上扬到最后还要做作地微微向下一点点……
只有我这样画对号。
他一定是在去复读之前,把这个对号文在了身上。
文身都有了岁月的痕迹,他却没有,像只大虾一样蜷缩在我小小的沙发上,睡得像个孩子。我盯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侧脸和他手臂上的文身,忽然鼻酸。
no.336
余淮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我给他煮了点儿水饺,然后就心不在焉地坐回到电脑前继续修图。
他吃完后,就自己去水池把碗洗了。
“耿耿,你就是这么过日子的?”他阴阳怪气地大叫,“你这水池里堆了多少碗了?”
“吃完夜宵懒得洗嘛,”我说,“你看不过眼就帮忙洗一下!”
“这个社会未来进化的趋势就是,有节操的人第一批灭绝。”余淮大声嘟囔。
听着那边传来的碗筷碰撞的清脆响动和潺潺的流水声,我盯着电脑屏幕,心却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样,是不是就是过日子?
自打我高中毕业,就一个人生活,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在家里听到另一个人的动静了?刷盘子刷碗,吸尘打扫,细细碎碎地过着正常的生活?
我什么时候开始向往这样的每一天了?
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没什么。重新见到你,才觉得还是两个人的时光更好。
余淮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来,被我的样子吓到了,露出小媳妇一样的惊慌:
“你为什么对我虎视眈眈?”
“老婆辛苦了,”我大笑,“帮我再把桌子抹一下。”
余淮挑了挑眉:“一个家里,一般数学不大好的那个是老婆吧?”
我们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钟。
这只是个玩笑,可我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这个玩笑带出来了。
no.337
就在我忍不住要开口问他的时候,他忽然站起来,指着我电视柜上面的一个格子储物间说:“你家也有红白机?”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
“哦,淘宝回来的,怀个旧。”
“我们公寓也有。哦,我现在和林杨夫妇合住在一个大公寓,每天都当电灯泡,生活压力很大的。”他开了个玩笑。
“你也谈恋爱不就好了。”我笑笑。
余淮尴尬地沉默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仨经常一起联机打游戏,他俩都打得特别烂。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个人对红白机情有独钟,总是一起玩《松鼠大作战》,也不嫌腻烦。”
“谈恋爱的人都不嫌腻烦。”我说。
我发现,我咬紧什么事儿的时候也很像一只王八。
“我们也一起玩吧。”
余淮忽然说。
以什么身份跟你玩?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比自来熟地开始把红白机的几根连接线往我家电视上插。
“哦,你这里有这个版本的《坦克大战》啊。哦,《松鼠大作战》《双截龙》你喜欢玩吗?你肯定不行,打排球都手眼不协调。”
“玩这个吧!”我忽然挤到沙发上,坐在他的左边,抢过主手柄调到了一个游戏。“
《赤色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