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的时候九微醒了。
她早便醒了,只是每次醒来都看到陆容城坐在榻前就又闭了眼,直到听到有人低低向他禀报了什么,他才起身。
吩咐了阮娘看好她,便离开了大殿。
听着他的脚步声走远,九微才睁开了眼。
“主子醒了?”阮娘轻声问她,“可要喝点温水?用些粥?您睡了两日了。”
有这么久吗?
九微抬起手腕看了看包扎妥帖的伤口,阮娘便忙问:“是疼吗?可要传太医来?”
“不用。”九微就着阮娘的手起身,看到偌大的殿厅中被重新清理了一遍,所有尖锐的东西都被收走了,连青瓷茶壶也换成了银器。
“主子,阮娘多几句嘴。”阮娘端了汤药过来,“您何苦这般为难自己呢?就算你伤害自己千次百次,国舅爷也照样有法子将您救回来,到头来只是苦了您自己。”
阮娘将药吹凉递到她嘴边,温声道:“国舅爷对您用心良苦,您何不丢开前世的关系,试着接受国舅爷的用心呢?”
“前世?”九微避开那药,“是了,我早是已死之人,只是忘了喝孟婆汤而已。”
“是啊,您比谁都清楚。”阮娘问她,“既已重生为人,何不放下前世?国舅爷若只是与您毫无关系的一个人,他这样对您用心,您会不会接受他?”
会不会?
九微抬眼看着她,也问:“我若不是九微,他又怎会对我用心?”
阮娘一时语塞。
九微推开药碗,“就算我放下前世我也依旧不会接受他,在他当初先要放弃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会接受他。”
“国舅爷从未想过放弃您啊,他只是并未确定您的身份,毕竟这样离奇的事情难以信服。”阮娘忙解释道:“国舅爷确实之后让奴婢来照顾您,就是想要护着您。”
“护着我?”九微问她,“他的维护就是纵容那个冒牌货将我逼到绝境吗?”
“这只是……只是意外……”
“那送我出京呢?”九微又问,“是不是也是为了保护我,避开冒牌货送我远点,远离纷争?”九微冷笑出了声。
殿外忽有人道:“是为了让你远离我。”
九微一抬眼便见陆容城从殿外走来,挑开纱幔进了内殿,倦倦的眉眼,微微皱着的眉。
他道:“我这辈子唯一做过不为己的决定就是送你离京,我想过给你自由,让你离我远远的。若是你当日肯走,我对你这份龌龊的心思大概一辈子都不会见天日,但是你执意留下。”
九微望着他一步步走过来,哑口无言。
是啊,当日是她费尽心思执意要留下,冥冥中许多路都是她自己做的选择。
陆容城接过阮娘的药碗,坐在她眼前,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她喝药,“阿九,你知道我从不信天意,但当你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想这就是天意,你非在我身边不可,逃不掉,挣不开。”
九微不张口,看着他。
他耐心很好的将汤药凑在她唇边,“张口。”又道:“有人想见你,你乖乖听话将药喝了。”
九微看了他良久,伸手去接药碗,他避开道:“张口。”依旧耐心的等她张口。
九微终是张口,就着他的手将药一口一口喝完。
那药中果然加大了安神药的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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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容城扶她到外殿时她有些惊讶,来见她的竟然是阮烟岫。
她站在殿下,小宫娥扶着,听见声音便行礼,行给国舅。
陆容城摆手让她起身,扶着九微坐在软榻上。
九微药效发散,困的厉害,斜靠在陆容城怀里看阮烟岫,有些时日没见她还是这般娴静的样子,敛着眉眼喊她一声,“阿九姐姐近来可还好?”
陆容城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
九微便道:“我想单独和她说会话。”又补了一句,“舅舅放心,我不会胡来。”
陆容城还未开口,阮烟岫先道:“姐姐可是记挂着子安?他很好,只是一直担心着姐姐,急着要来。”笑了笑继续道:“他的性子姐姐也晓得,我怕他一着急便口不择言的乱说话惹得国舅生气,便代他来瞧一瞧姐姐。”
她抢着讲了这些话。
九微看着她,不再开口让陆容城出去,话里有话,她听得明白,无非是想说别惹恼了国舅。
崔子安不来,她来了,估计也确实是被她拦了下来,崔子安那样不过大脑的性子确实不要来的好,惹恼了国舅对他也不好。
既然陆容城能让她进来见九微,必定是知道她是个懂进退的人,所以她不想避着陆容城,免得惹麻烦。
九微明白,淡声问她:“家里还好吗?”
“崔府上下都好。”阮烟岫答道:“刘老将军近来身子不大爽利,子安送娇娘回去照看老将军了。”
这是娇娘被送回刘府看着了?
九微又道:“近来阴雨绵绵是容易不舒服,该注意些,老太太可还好?”
“好。”阮烟岫笑道:“这几日大哥难得闲在家中陪着老太太呢,高兴的老太太不让他离开半步。”
九微点了点头,她那日是在万录山下被陆容城带走的,她特意嘱咐了前来迎她的玄衣不要告诉他们,只说她先回京便好,想来太傅受伤被老太太看在府中还不知情。
那样最好,不给他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