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帝之身血肉撕裂,三颗眼珠子六条手臂,跟着从中间斜着给切成两半之时。
整个神之遗迹的天与地,都响彻起了这一道失控的嘶鸣。
道穹苍鸡皮疙瘩都给叫立了。
不是般若无、不是天弃之、不是第二世界、不是归一极剑……
打掉一把正面的剑,还有一柄莫剑藏在后面……
“莫剑术·无欲妄为剑!”
“没错,我还以为我这个局外人,方才都看错、听错了,原来真的还有一把莫剑!”
……
我为祖神!
我怎么可能没意识到!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只是个废物,我不服,本祖不服……
徐小受笑意浅浅望去时,几乎能想象到祟阴此刻脑中癫乱之想。
他所料不差。
但却是小觑了祟阴。
外人若真被斩,高呼不可能后是不理解,祟阴痛过之后,全然理解了:
莫剑术,古又称真剑术。
既指它可以造成真实伤害,又是对真剑、莫剑双剑并存的两种称呼。
无欲妄为剑的剑,有两把。
上为真剑,乃此前解构过了的有四剑那黑色剑光。
下位莫剑,莫剑颜色除了以幻剑术等遮掩,必为青色难改。
可怪就怪在徐小受一剑当中,蕴含的意境,太多了!
它多到那一柄真剑剑光,从开始到最后,没露出过半点莫剑术的味道,藏得完美。
真剑剑光是以无有剑流的方式穿过攻击的,有古今忘忧楼天弃之的珠玉在前,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徐小受专修无剑术。
最后剑光又被祟阴亲手缔造的一术解构——我这么努力挡下的东西,我不信别人就算了,我还能不信我?
可它又真真实实只是一把真剑!
诚然,其中蕴含了各大剑境之力,这却不代表,不能再携一柄莫剑。
可问题又来了。
莫剑,如何能脱离真剑之下,在一剑斩出之时,从天外而来?
“无欲妄为……”
无需解释,祟阴自己有了答案。
祂心意跟着崩溃的同时,已回忆起了尘封记忆中,莫剑术第二境界的特性。
不受规矩束缚,不受大道制约;
不被主观局限,不被外物影响。
简而言之,天马行空!
越是天马行空之人,越能超脱自我,行天马行空之一剑!
……
“所有的剑术,都必须在剑术中走,独独无欲妄为剑,就不能在规矩中走!”
剑光,就不能从剑上出发;
剑意,就不是越烈者越强;
剑势,就得于无声处惊雷!
“它就该从心上来,处天外至,于外我发,没有固定形式,走出思维惯性,从任何人包括自我在出剑前都无法考虑到的一个角度,斩出来——这就是无欲妄为剑。”
道穹苍略有失神地望着分成两半的妄则祟阴,脑海里回忆出苟无月的话。
彼时,那家伙还没有猖狂到想在剑神的无欲妄为剑上,越过“无欲妄为”这一层“规矩”,达到他想要的返璞归真的想法:
“就从剑上来,就从自我发,就以惊雷势,作一鸣惊人举!”
很伟大的想法,不是吗?
跳过了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的境界,来到了第三层……
坠崖·苟无月,于是诞生。
三十年了,还在坠,还在狂飙。
苦海里的独臂苟无月,是否在圣神殿堂的束缚中,找到了他的第三境无欲妄为剑,撞到了坠崖中途那棵阻势的树,迄今道穹苍无法作出十二分的肯定判断。
但当年十尊座、七剑仙时代按部就班修剑的苟无月,他的天资、他的话,道穹苍深信不疑。
就单论莫剑术的造诣……
从昔日最喜以彼之法断彼兵、以尔之道折尔剑的八尊谙,都不纯以莫剑术跟苟无月拼莫剑术这点上看,可见一斑。
“不像八尊谙了,说实话。”
神刑柱阵盘中,月宫离低低地说道:“他的剑,有点……婉转。”
……
“铛——”
大乖钟鼓在涤人心魂的钟声中出现。
什么只用两物防御,多出一术都是给了徐小受面子。
这种会让自我受限的自己给自己订下的规矩,在此刻连妄则圣帝此身都给斩成两半了的祟阴看来……
该死!
徐小受,不止你该死!
方才之我,也都万恶不赦!
这是最后一具肉身了,且还是风系圣帝肉身,方才大战时其他的没顾,就肉身宝贝得紧。
哪曾想……
一个大意,两半圣帝。
祟阴裂开了。
祂唤出大乖钟鼓,想要直接镇下此剑余势。
可剑光犁过,莫剑无视大乖钟鼓的防御,力量以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的形态渗进内里,带着祂的两半残躯,生生将大乖钟鼓也拖向了徐小受所在的方位。
停下!
我!快给本祖停下!
徐小受持剑伫立半空,并没有如祟阴所料般落井下石,再出两剑。
事实是这一剑几乎将他全部力量都掏空,连一身被动技加吞噬之力及龙珠内天祖之力的转化,都需要时间。
这不妨碍他冷冷地看:
“怕了?”
祟阴炸了,心态炸了。
祂在拖行拖中,两个字点来,如魔咒一般,直接将祂两半残躯炸开了浓烈的魔气。
可那少年的讥讽声还在:
“这只是开始,不是结束,既无法反抗,便好好享受此剑。”
……
何意?
此话何意?
道穹苍、月宫离都为之色变,再行却步,挪出战场外的战场。
祟阴更不必说。
可没等祂反应过来,轰的一声,那莫剑斩完,全部力量在拖行途中化作剑念炸开。
有如跗骨之蛆的剑念,黏在一身的伤口之上,像撕开了人的疤痕后再给洒上岩浆。
陡然那岩浆又一震,每一粒原子都开始碰撞,继而每一滴岩浆,再行火山爆发。
“嗤嗤嗤嗤嗤……”
剑念炸射,无欲妄为剑附带的莫剑之力,以青河剑界的方式,在妄则圣帝两半残躯间不留情面的穿梭。
“不——”
祟阴连魂音都在撕裂。
魂音?
祂一怔。
不错,以灵魂姿态视下,所见只剩妄则圣帝那具“脆弱”的肉身,在剑念下给斩成了碎肉末,化作齑粉随风而扬。
挫骨扬灰。
祂刚夺舍的宝贝,给毁了?
“术·逆式翻转!”
“术·百越仙巫!”
“术·常青之悔!”
“……”
祟阴之魂疯了似的掐动印决,丝毫忘了掩藏祂的灵魂体,忘了眼下疯魔的自身之意,更忘了维持自己神座之上邪神之高的伟大姿态。
祂想让那妄则圣帝的肉身回来。
剑念之力毁体,祟阴千术难回。
徐小受一眼望去,瞅着魔祖之力对祟阴的入侵愈渐加深,不由微微皱眉。
魔祖……
这么恐怖?
傲慢虚的作用,有点超乎此前想象了。
祟阴终末无果,祂固然可以唤回妄则圣帝的残躯来,也能拼凑成一个具体的形状。
但那是玩偶。
它已被毁,短时间内真难凝聚回来,除非……
灭了徐小受!
祟阴三颗红眼珠子,灼灼盯向了徐小受,目中凶光毕露,三条魂体之手高扬。
那提剑的少年置若罔闻,连避都不想避,似乎放弃了挣扎,只不咸不淡开口道:
“祟阴,因由你的大意,你失去了身体。”
“而现下之你,余下魂体与意,不配与我过招交手,我徐小受也不欺负神,给你一个面子。”
“你可以收回方才的话,不是‘退一步输’,也不是‘被伤了输’,更不再有‘三剑之约’。”他在某些地方,加重了语气,末了又放轻回来:
“因为你和我所想一般,直接被我斩了。”
祟阴灵魂体脑袋肉眼可见的涨大了,连三颗眼珠子都像是要迸出来一样。
可祂的动作,却停在了半空,只剩化作三丈青烟的怒火,在头顶腾腾而蒸。
徐小受将有四剑别到了腰后,悍然赴死态,再道:
“祟阴,你大可对我随意出手,这不算毁诺,也不算以大欺小,我更不会反抗。”
“但杀完我,你要记住,你后半辈子一万年,一千万年,都不要忘了这件事。”
“我,徐小受,今年刚满二十岁。”
嘭!
祟阴目中魔气爆涌,整个灵魂体都被覆盖,可祂眼中此刻除了那少年,再无他物。
无天。
无地。
更无自我。
一顿,徐小受深深吸了一口气,居然还有话说:
“虚岁。”
“实岁十九。”
……
“来!!!”
“战!!!”
望着天边退到原地去的灵魂体。
望着那对着徐小受,憋尽了万般火气,喊出了“尚有两剑”的祟阴。
整个世界,都沉默了……
“我收回方才的话。”
“一点都不像八尊谙。”
神刑柱阵盘中,月宫离都已是咬牙切齿地说话:“他的剑,不是婉转,太脏了!”
脏?
不不不!
这哪里是脏?
若问天骄何为最?少年二十斩祟阴!
瞅着肉身被毁的祟阴……
瞅着神之遗迹外封锁之力都被破了,却无有察觉的祟阴……
道穹苍是英雄惜英雄,无意识地摇头感叹着,最后给出了一个极为中肯的评价:
“环环相扣。”
“是个奸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