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个小时后,她再次经历了心跳骤停,高烧,并发症正在慢慢浮出水面。能活着,似乎成了妄想。
连医生都似乎有了放弃的念头,因为再持续下去,痛苦的无非是她。
可是,男人却是不肯。
他说过,若是他真的爱上一个人,就算是下了地府,他也会去找阎王要人。
不准死,就是不准死!
二十四个小时后,她微弱的心跳声还在,可是她的面容却比之前更是苍白如雪。
男人不吃喝不喝的陪在病牀边,用手握着她泛凉的小手。
*之间,他陪她经历了几次生死,鬓角的发丝已经生成华发。
莫先生,在二十四个小时里,衰退的比常人要快上很多倍。
连医生瞧见了,亦是惊叹,似乎这个男人一下子老了十岁之久。
早上,惯例的查房时间。
医生说:“能挨过来算是奇迹,但是能不能醒还是个问题,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在医生查房过后,男人留下前来探望她的众人,默默离开。
据说,嵘城有一座很灵验的浮屠塔,塔高如山,更是对虔诚的礼佛者有求必应,传说言,一代高僧鸠摩罗什曾云游此处,与当地百姓讲过佛法。
莫先生,不信佛,不信鬼,不信魔,只信自己。
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是沐浴更衣后站在通往浮屠塔的阶梯下。
通往浮屠塔的路一共有三千三百个阶梯,一步一叩拜,一步一礼佛。
即便是体力再好的人,在烈日当头下,此时亦是觉得头晕目眩。
从清晨到晌午,再到傍晚,男人的步伐从原本的轻快,然后慢慢变得沉重。
最后是体力不支,几欲摔倒。
额头已经磕破,血顺着额角滑落,沾染到了素白的衣服上,好似宣纸上的红梅。
到了尽头,却见浮屠塔门紧闭。
他虚弱徒步走到塔前,摇摇欲坠的跪拜。
诚心默念心中所愿一千遍……
在整个嵘城陷入一片热火朝天里时,这个搅动一切的男人却犹如一朵佛祖面前的安静的莲花,正磕头跪在佛祖的掌心。
*
2010年,12月。
住在静安医院重症监护室的女人经过跟死亡的几次抗争,终于从沉睡中醒来。
只是,她醒来的第一眼并非见到的是他,而是他。
她还不能马上开口说话,嘴唇干涩出血,眸光更是朦胧。一个星期之后,她终于说了第一句话,她问:“你是谁?”
男人惊诧,眼眸深处涌动暗沉的流光,“我是乔景煊,乔大哥!”
醒来后,女人失去了记忆,经过医生诊断,结果说是或许只是暂时,因为脑部受过极大的创伤,或许会一生都不会记起。
对于毁容,女人似乎并未显得多在意,拆开纱布看见那坑洼的右侧脸颊时,她的面容依旧平静,仅是道:“我想,我之前肯定长得很漂亮,看我的左脸就知道……”
醒来后,女人恢复的很快,只是除了乔景煊以外,她对谁都觉得很陌生。
因为,乔景煊是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午后,阳光明媚。
乔景煊搀扶着女人在医院内散步,女人戴着帽子笑得很甜,问:“乔大哥结婚了吗?”
“结过……”
“过?”女人似乎有点疑惑,“结过是什么意思?”
“我的妻子给我留下一个女儿后,就病逝了。”乔景煊望着眼前的女人,好像她看上去还是十八岁的样子,似乎这五年并未发生过什么,一切都回到了起始点。
“那我呢?”女人又问道,“我有结婚吗?”
乔景煊眸光微动,“没有,你没有结过婚。”
“没有吗?”
女人细细咀嚼这三个字,唇齿萦绕般的咀嚼。
“怎么了?”
女人笑,“没什么,只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
2010年元旦。
男人终于从浮屠塔内出来,那日他跪在塔前,偶遇僧侣,问及缘由,他便一一告知。
随即,僧侣便是淡雅一笑,将他领入了塔内,给他笔墨纸砚,让他抄写经文。
那时才知晓,原来所谓的浮屠塔不过是嵘城最富盛名寺庙后的藏经阁,里面藏有几千部的经文。
此时此刻,他出塔,就收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她醒了。
第二,她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