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初二将铜钱再递过去,又让她掷了一褂,看完之后又是蹙眉,又是咂舌。
阮杏红不明其意,急慌慌问道。
“道长可是看出什么了?还请指点一二。”
宁初二却撸着一把胡须,抿唇不言。
及至阮杏红几次催促,才道。
“你家的人不做好营生,赖上一群的孤魂野鬼。你道你父亲如何染上恶疾,母亲又缘何骤然病倒,都是你家里做的龌龊事。”
“贫道虽喜钱财,却不能帮你们这等造了许多孽的人,算来你母亲还有三日好活,你既孝顺,便趁早去她跟前尽尽孝吧。”
话毕,拂尘一扫,洒脱抬步就要离去。
邱家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阮杏红最是明白的很。
一看这胡半仙说的这般精准,又大有撒手不管之意,连忙上前拦住。
“道长且等等,游方之人不是常说普度众生,您既又法子,怎生到了小妇人这里就不渡了呢?”
宁初二说。
“你说的是佛门子弟的道理,道家更讲业报,我帮了,自己将来得道时要减修行的。”
阮杏红只顾自己母亲性命,哪里管那许多,伸手招来丫鬟端上一个锦盒。
“小妇人愿出一百两银子请道长帮忙,救我母亲性命。”
宁初二脚下顿了顿。
“我们方外之人从来不将黄白之物看的很重。”
阮杏红又伸手,多放上一只锦盒。
“两百两银子。”
宁初二吞了口口水,继续往前走。
“想我自师门出来,便信守道家...”
“五百两!这也是我的极限了。”
宁初二走回去,端起案几上的茶饮了一口。
“夫人既如此信任于我,再推脱当真有些说不过去了。”
之后的很长一断时间,宁初二的眼神都在那亮闪闪的五百两银子上。
但是她也没忘了连十九的嘱托,一面拿着两只银锭子在手中转着,一面对阮杏红说。
“怨气太重,在你邱家饿死累死的人都将这业报转到了你家身上,超度起来,必要去怨气最盛之地才能化解。”
阮杏红一怔。
“缘何他邱怀准的业障会加诸在我阮家?”
宁初二淡淡撇她一眼。
“因为有一笔银子,是你发出去的,给的那样少,饿死那么多人,你说这业报,该报在谁的身上?”
为枫廖阁做工的百姓工钱,都是由阮杏红一手发放的。
邱怀准给她的银子,她便顺手再扣下一些贴补自己娘家,吃食也全是邱府吃剩不要,或是稀的跟水一样的米汤。
百姓做工吃不饱饭,又拿不到应有的报酬。
不论是阮家还是邱家,都是做尽缺德之事,说是百姓冤魂索命,也是无可厚非。
阮杏红一听宁初二那话,面上就是一僵。
想说自己不过是替邱怀准办事,又似觉背后凉风阵阵。
枫廖阁里死了多少人,她比谁都清楚。
“那依道长所言,该如何做?”
宁初二踱了两下步子。
“自然是去怨气最深的地方超度,且要有故去之人的家人在场,才好让这些魂魄安心上路。不然你娘的性命,早晚被他们拖走。”
故去之人的家人?
阮杏红连那些死去的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不肖说他们的家眷了。
若非真要用此法超度,就只能带着她去...
“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吗?”
这事若放在平时,阮杏红直接在天黑之后带着宁初二去枫廖阁便是了。
坏就坏在,京城里来了人,邱怀准担心被上头查出什么,将那些百姓都赶到了山坳里去。
这地界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拿不定主意当讲不当讲。
她不肯开口,宁初二也并不催促,只是淡淡坐在那里,看着银子。
阮杏红见她这般看重金银,心里反倒放心了许多。
再加上宁初二幼时曾在凌城住过,操的一口地道的凌城话,并未露出京城口音,两厢思量之下。
阮杏红拍了下桌案。
“罢了,左右用不了几个时辰。明日亥时三刻,你来邱府后门,我带你过去。只有一句话要说好,去了,不能多问,不能多看,只做你该做的活,旁的,一个字儿不许同外头讲。不然...”
她冷哼一声。
“你该知道我邱府是个什么地方!”
宁初二含笑点头,单手执起一锭白银。
“夫人放心,贫道跟您一样,只认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