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小爷由着丫鬟给脱了大氅,便一直坐在黄花梨的软椅上喝茶。
诺大的书房,静悄悄的只余几声风过枯叶的沙沙声。
连小兽低垂着脑袋,一直没敢抬头。
他是个明白孩子,也知道爹对他说过,满口黑牙是娶不到老婆的。
但是他现在还小呢,老婆什么的,等剩下一颗白牙的时候再娶不行吗?
小家伙的心思,有的时候很难理解。
而连十九坐在原处,却并非是生了他的气。
他只是在自省,自己是不是对孩子太过纵容了。
在过去的这一年多里,他宠他,爱他,心疼于一个孩子张口学会的第一句话是“爹爹”而非娘亲。
他一直竭尽全力的去做,不论多么忙碌都坚持亲自教导。
他想将这个世上最好的都给他,却让他误以为,有了银子,便可以收获一切。
或许,从翕儿拿着银两去买宁初二那日,他便意识到了什么。
“爹爹,翕儿知道错了。但是娘亲也不好,她总是对儿子说,这个不许吃,那个不许吃。”
连十九静静看着他。
“那么翕儿觉得,给了好东西的,便是疼宠你的人吗?”
“...也,不是吧。县主就不是好人,儿子并不喜欢她。”
倒是还分的清楚好坏。
连十九叹了口气。
“翕儿,今日的事,父亲觉得有些失望。因为...”
我的宠溺教会了你骄纵,身为人子,你不该顶撞你的娘亲。
即便他也挺想收拾那个女人的。
然而连大人的话尚未感慨完,就看见自己的儿子哭了。
双目垂泪,一张小脸皱巴成一团。想是在极力忍耐,他并没有哭出声,却反让那张小脸越发的楚楚可怜。
“儿子,只是想吃糖。一小块就行,并没有贪心。”
小家伙抽噎着,将右手摊开在他面前。
“只有这一小块,很小的。儿子没有想吃很多...,呜呜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委屈的眼泪,放声哭嚎起来。
门窗外的宁初二不知连十九的心情如何,总之她的,都快心疼抽了。
只是这孩子的牙已经坏的不像话了,汤羹稍微甜一点都要牙疼的,便是再心疼,当大人的也不能由了孩子的性子。
连十九看着用手背不停擦眼泪的连小兽,半天没有说话。眉头微蹙,脸色阴沉。
良久之后,竟是起身出去了。
宁初二躲在角落里,也没敢吭声。
便想着,等下若是连十九拿了什么家法出来揍连小兽,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然,结果总是出乎意料的。
因为连小爷端了一盘荷香牛乳糖回来了,东西自然是好的,且浓醇甜香。
宁初二瞠目结舌的看着他,拿着小锤子敲下一块,端详了一会儿。
“吃好糖,应该就不会牙疼了。”
谁的儿子谁心疼,管教什么的,还是下次再说吧。
宁初二未及这位爷也有这般糊涂的时候,当下震惊不已。
吃好糖就不会牙疼了!!这是哪个娘告诉他的?
眼见着连小兽破涕为笑,美滋滋的要往嘴里送,宁初二再绷不住了,不管不顾破门而入。
“把糖放下,不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