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听了苏慕凡的话均是面面相觑,小声议论,他们夫妻二人的这番话倒是把在座的人都堵得说不出话来,无论是在情意还是在道理面前都是站得住脚,如果他们再不同意的话,不就成了不仁不义、罔顾临夏国百姓性命之人了吗?怎能称得上一个‘侠’字?既是如此,那……
“容王妃说会跟皇上商讨前往桐定山庄祭拜亡灵事宜,却不知皇上什么时候会去桐定山庄祭拜?若是容王妃说这些话是为了诓我们,那……”
“看来各位还是信不过我们夫妻二人的话,”殷容疏略低眉沉思了一下,“这样吧,我马上就修书给皇上商定前往桐定山庄祭奠亡灵事宜,尽量会在最近的时间,在确定好时间之前,我们夫妇二人就跟诸位一起留在自安山庄,各位以为如何?”
在座的各位掌门人互相商量了一下,江湖跟朝堂的确是有所不同,刚刚容王跟容王妃已经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跟他们分析过了,这件事的确不是一件小事,甚至有可能动摇临夏国的根本,他们虽然对皇帝有恨,但也是临夏国的子民,自然要以临夏国的安危为重,“如果,真的像容王和容王妃说的那样,皇上肯亲自前往祭拜死在桐定山庄的亡灵,还愿意向我们这些人亲自道歉的话,我们以后就再也不提起这件事。”
殷容疏微微抬眸看向说话之人,“好,等商定好前往桐定山庄祭拜的时间之后,我会跟大家一起出现在桐定山庄,但是,到那时,我需要你们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承诺,再也不会起谋反弑君之心,这是我唯一要各位做到的,这个应该不难吧?”
“好,可以,我答应你。”容王跟容王妃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只要皇帝能够亲往祭奠他们亲人亡灵的话,他们可以做到这些。
殷容疏又看向其他人,“各位的意见呢?”
在场的人都没有说话,殷容疏笑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当各位是默认了,我会遵守我的承诺,但是也请各位遵守自己的承诺。”
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相当令人意外的,这些掌门人在来自安山庄之前,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一行他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理由很有说服里,武林本来就应该是正义的存在,如果他们亲手把百姓们给推入了火坑之中,那他们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武林侠客?如果他们的亲人能安息的话,他们也愿意放弃这些。
一行人或是面色怔然,或是眼带沉思地走出前厅,苏慕凡看着走出去的众人,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事情还算是圆满,皇上在自己跟容疏来自安山庄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了,愿意前往桐定山庄祭典亡灵,这件事情应该是问题不大,现在就等着确定具体的时间了。
松了一口气之后,苏慕凡端起手边的茶杯,正欲喝口茶,可是杯盖上却是迅速地覆上了一只手,“茶凉了,太苦。”
苏慕凡抬头看向殷容疏,轻笑着收回手,“我倒是忘了时间。”
谢宜修也是微微一笑,这夫妻两个倒是相配得很,这一唱一和的,笑罢,唤来侍女为苏慕凡重新沏了一杯茶。
此时,前厅中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崔明远也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来,走到殷容疏的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行啊,我看这回,是没什么大问题了,你把我都说得心服口服。”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毕竟自己的父兄都是因皇帝而死,可是经过容疏刚刚那般分析利害,心中也是知道现在这种时候皇上是杀不得的,而且就算他们这些人都联合起来也未必能杀得了皇上,更何况是单枪匹马,罢了,只要他能做一个好皇上,只要他能向自己的父兄道歉,自己也就算了。
殷容疏何尝不知道崔明远心中所想,但是政治远远要比江湖复杂得多,这其中牵涉的东西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而皇上就处于这所有事情的中心。
“明远,你应该很清楚,我刚刚说的那些全都是实话,事实其实要比你们想象地更为复杂,你也应该很清楚那个神秘人他的实力有多强,就在前几天,我陪着凡儿去庙里的时候,就碰到了他们的人,不过当时的情况有些奇怪,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的确是在暗中监视着我们,刚刚坐在这里的,也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他的人。”
崔明远不太相信,“刚刚坐在这里的大部分人我都认识,很多都是小时候就见过的,应该不是那个人的眼线吧?”
“那可不一定,那个人是前朝皇室的后裔,这么多年来,他们汲汲营营,说不定早就把手伸向了江湖之中,我不得不防。”那个人很是谨慎小心,对自己来说,自己就要比他更谨慎小心这样才不至于被他给算计了。
崔明远点了一下头,“不过,你有把握吗?让皇上亲往桐定山庄祭奠亡灵?”一国之君只怕是不愿意做到如此程度的吧?
“这个你放心,我在来桐定山庄之前就已经把这件事跟皇上商量好了,这件事是他主动提出来的,定然是不会反悔,我这就回房去修书一封,差人送往京城。”殷容疏说着便是站起了身。
苏慕凡也打算跟着殷容疏一起起身离开,却是被谢宜修给留住,“容王妃,我想请你帮个忙。”
殷容疏回过头看向谢宜修,谢宜修微微一笑,“放心,只是一个小忙而已。”
殷容疏看了苏慕凡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也就转身离开了,崔明远倒是好奇得紧,不知这谢庄主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请容王妃帮忙。
“我可以顺便听一下吗?”崔明远笑道。
“抱歉,事关自安山庄的私事……”
“罢了,你们说吧,我走了。”既然是人家的私事,自己也就不方便听了,临走之前还特意看了幻薇一眼。
待那崔明远离开之后,苏慕凡看向身后的幻薇笑道:“看来这崔明远对你还没有忘怀啊,我记得当初他在桐定山庄见到你的时候,就整天缠着你,幻薇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这个崔明远也算得上是长情了,虽说一年多以前他是愚笨了些,但是现在说不定变聪明了呢?”
“夫人……”幻薇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夫人这不是明显打趣自己吗?
苏慕凡道也不是故意要打趣幻薇,只是幻薇的年纪也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其实在临夏国来说,她在未嫁的女子中已经算是年龄颇大的了,苏慕凡知道她之前是对容疏有情意的,但是她从未做过伤害自己或是对不起容疏的事情,有的时候这个幻薇忠心得都让自己心疼,从她现在看容疏的眼神里,苏慕凡已经看得出来,幻薇对容疏已经放下了,但是她又似乎并未对别的男人动心的模样,苏慕凡真的担心她打算就这样一辈子过下去了。
苏慕凡微微一笑,“好了,我不打趣你了,你啊,平时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其实脸皮最是薄。”
随即转而看向一旁的谢宜修,“说吧,有事情要找我帮忙?”
谢宜修的样子颇有些为难,“就是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件事,我们借一步说话。”在大厅里说这件事实在是有些不妥。
两人行至后院湖边的凉亭中,见四下无人,谢宜修才是开口,“我想请你先去二夫人那里打探打探。”
“为什么偏偏是二夫人那里?你是有什么线索了吗?”其实从那药的珍贵程度来看,拥有那药的人不是大夫人就是二夫人,但是谢宜修这么快就排除了大夫人?
“昨天,我已经私下里调查过两位夫人身边所有的下人了,其中有一个男人很是可疑,就是自安山庄里的一个打杂侍从。”谢宜修说着眉头便是微微皱起,以前他从未想过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
“哦,你为何怀疑他?且说来给我听听。”以谢宜修的性子,既然他已经跟自己说了,就说明他已经基本确定了这个人的确是有嫌疑的。
“这个人名叫丁元良,是自安山庄的杂役,也就是平时在山庄里跑腿打杂的,所以时常被唤去二夫人那里却也不奇怪,但是我叫人问了一下,这个丁元良到自安山庄的时间跟二夫人嫁到自安山庄的时间差不多,而他每个月出入二夫人那里的时间都很频繁,据说去的时间也是不短,但是从二夫人院儿里的那些下人口中也问不出什么来,应该是被人封了口了,如果我亲自出面盘问的话,又担心会打草惊蛇。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丁元良做杂役每月的工钱并不多,但是我派人打听了一下,他私下里出手甚为阔绰,而且置办的物件也是不便宜,这其中应该是有什么隐情吧?所以我想让你帮我去打探一下。”苏慕凡如此伶牙俐齿,说不定真的能问出什么来。
“行了,我明白了,既然你都跟我开这个口了,我自然是要帮你去探一探那二夫人的,不过,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谢宜修倒也干脆。
“无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你都要顾虑一下谢云娇的心情,别让她太难堪,她是无辜的。”如果谢云娇不是谢老庄主的亲生骨肉的话,苏慕凡虽然不想这样想,但是心中却难免担忧,万一呢?而且刚刚谢宜修也说了,那侍从是在二姨娘进自安山庄不久之后就到自安山庄来了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你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看得出来,苏慕凡对那个小女孩儿不错,而且那个小女孩儿似乎也很愿意亲近自己的样子,是个很天真可爱的孩子,自己也是不忍心伤害她,但是如果她真的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的话,自己也是为难。
苏慕凡得到谢宜修的回答之后,站起身来,“行,我现在就去二夫人那里。”
苏慕凡到那二夫人院子的时候,而夫人正坐在院中的大树下绣花,而谢云娇则是在她旁边有模有样地学着,看到苏慕凡过来,那二夫人忙是站了起来,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微微福身,“见过容王妃。”
苏慕凡上前虚扶起她的手,“二夫人无需多礼,你这样倒是叫我有些无所适从了,快坐吧。”
“谢容王妃。”女子恭敬地坐下。
苏慕凡暗暗打量她的坐姿,再想想她刚刚跟自己行礼时的姿态,于是笑着开口道:“二夫人看着不像是武林中人,倒是有几分官家小姐的姿态。”刚刚那行礼的姿势很是标准。
那二夫人听了苏慕凡的微微一怔,似乎突然间想起了什么,随后嘴角浮起笑意,“容王妃好眼力,我以前倒也是在官家长大,后来家里出了一些事情,就……”说到这里,那二夫人的眼里有些悲凉之意,苏慕凡猜测着大约是很不好的事情。
“抱歉,倒是我勾起了二夫人的伤心往事了。”苏慕凡轻声道。
“容王妃说哪里的话,这也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云儿都这么大了,这些事情我早就忘了。”说着伸手轻抚了一下谢云娇的脑袋,眼神里满是慈爱之意。
苏慕凡笑着看向谢云娇,“你今天倒是老实,竟然乖乖坐在这里跟你娘亲绣花,没有乱跑。”
“姐姐,绣花好无聊的,我本来是想找你玩儿的,可是娘说今天山庄里有大事,不让我随便乱跑。”
“你这丫头,虽然只有八岁,但也是到了该学女红的年纪了,整天这么疯玩儿可怎么行?以后哪里能嫁得出去?”二夫人满眼的宠溺,倒也没有责怪的意思。
苏慕凡转而看向二夫人手中的绣样,轻笑道:“二夫人的绣功真是了得,这一对鸳鸯真是绣得栩栩如生,不过却是可惜了,谢老庄主早死,留下你们这孤儿寡母,不过好在还有谢宜修照应着,你们也算是有个依靠。”说完这话,苏慕凡仔细地打量着二夫人的神情,果然,她的眼睛里闪过慌乱,就连手里的绣样都拿不住了。
苏慕凡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绣样,轻轻拂去了上面的尘土,重新递回到那二夫人的手中,“夫人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想起了老庄主的事情,一时有些难忍心中情绪,还请容王妃见谅。”那二夫人微微低下头,不知是伤心,还是故意在苏慕凡的面前遮掩自己的情绪。
苏慕凡转而看向坐在一旁的谢云娇,轻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谢老庄主在的时候,该是很疼爱你吧,只可惜,他去得太早了。”
“嗯,爹爹对我很好的,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有时候还会带我出去玩儿,可是那一次他出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谢云娇说到这里眼睛里已经是有了泪意。
苏慕凡轻轻拍了拍谢云娇的手,却是看向那二夫人,“说起来我跟谢老庄主倒是也见过几面,在桐定山庄的时候,说起来,谢宜修跟谢老庄主有些地方长得还真是挺像的。”说着又是看向坐在旁边的谢云娇,“你觉得你哥哥跟你爹长得像吗?”
谢云娇点头,“嗯,像。”所以她见到谢宜修第一面的时候就对他有一种独特的亲近感,就是因为谢宜修跟一直宠着她的爹爹长得很像。
而二夫人始终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二夫人你怎么了?”听到苏慕凡的声音,二夫人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花样都已经绣歪了,“哦,我刚刚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这样啊,看二夫人如此年轻,嫁给谢老庄主却也有许多年了吧?”苏慕凡轻声问道,“云儿这孩子是谢老庄主老来得子,当时这自安山庄上下一定都很高兴。”
那二夫人勉强稳了稳心神,道:“是啊,当时老爷他很高兴。”
苏慕凡抬手抚上二夫人手中绣着的鸳鸯,轻声道:“这鸳鸯嘛绣得倒是不错,只不过谢老庄主已然去世了,这鸳鸯只怕是不宜再绣了,免得徒然招来麻烦不是?对了,我听说二夫人院子里有一个名叫丁元良的,倒是个得力的人,我正好有一件事不知道该派谁去办,不如二夫人让他跟我走一趟怎么样?”
听到这里的时候,那二夫人的脸色已经有些微微发白,手也是有些颤抖,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反正更会被苏慕凡坏意思,二夫人勉强自己镇定下来,“他现在不在院子里,许是去别出忙了。”
“姐姐说的是丁叔叔吗?我刚刚看到他出去了,如果姐姐要找他的话,我去帮姐姐找。”谢云娇轻声道。
“丁叔叔?”苏慕凡微微皱起眉来,眼睛却是看向二夫人,这般称呼似乎不太和规矩啊。
二夫人面色僵了一下,随即对苏慕凡解释道:“丁元良也在自安山庄呆了很多年了,而云儿又是爱到处乱跑,所以跟丁元良熟悉了一些,所以有的时候就叫他丁叔叔。”
苏慕凡看向谢云娇,嘴角虽然带着笑意,但是眸中却是一片深沉,难道这事情终究是发展到了最糟糕的地步,“那个丁叔叔对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