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钟氏握着丈夫的手,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这就是一个漩涡。
其他人兴许能置身事外,但长房不同,他们兄弟终究是贺氏嫡亲的儿子,不管外头说什么,身处其中的他们,逃不脱折磨。
一边是母亲与谎言,一边是祖母与真实,生生的要把人撕成两半。
人命,明明是那么沉重的,为何贺氏能心安理得?
她敢背、她能背,可她是否想过,她的儿子、孙子背不背得动?
杨钟氏不知道答案。
在这个漩涡里,他们所有人都失去了答案。
二七之前,杨氏的兄长杨淮回到了京城,他只知老太太急病去世,根本不晓得丝毫内情,霎时间就被各种讯息震昏了头脑。
与徐家决裂、小儿子和离、各房分家、连母亲的死因都存疑,而那个疑点是贺氏……
杨淮气势汹汹地回了家,对上毫无惧意的贺氏,他突然就愣住了。
老夫老妻了,明明是看惯了的五官容貌,此刻再看,却如夜叉般骇人,他从来不曾发现,他的妻子,如此可怕!
杨淮什么话都没有说,转头去了青柳胡同。
杨氏亦病着,整张脸消瘦得几乎失了人形,与杨淮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徐令婕紧紧抓着杨淮的袖子,道:“清白的人,要么死了要么病了,罪魁祸首却逍遥自在,哪有这种事情?
告不得,我也知道告不得!可不告她,就让她得意下去吗?
她都有胆子害死外祖母了,谁知会不会有一天害舅舅您!”
饶是杨淮见多识广,半日间经受如此多的冲击,还是恍惚得回不过神来。
比起激动的徐令婕,杨氏的语气平静许多:“她说采初疯魔了,其实她才是疯了的那一个……她彻彻底底地疯了……要是她没有疯,那就是我们都被她逼疯了吧……
我也就算了,总归与母亲都闹到那般地步了,徐家总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可昔豫和昔知呢?他们过得去这道坎吗?
杨家这些年如何,母亲糊涂了,嫂嫂她看不穿,哥哥你难道也不明白吗?
东山再起?真的能再起吗?靠谁?又有谁来助?”
杨淮哑口无言。
也许本来是有的,而现在,是痴人说梦了……
杨淮行尸走肉般回家了杨家,看着偌大的宅院,他一遍一遍思索着杨氏的话。
让杨家复起,他自知不行,杨昔知亦不行,家里所有的筹码都压在杨昔豫身上,但杨昔豫过不了这道坎。
助力?钟家、徐家都靠不上了,出了这些事情,原本会看在老祖宗爷们的面上扶持一把的,也会避之不及。
死路,生生走成了死路。
偏偏,那毒妇浑然不觉。
雪,越下越大,积了厚厚一层。
抚冬缩着脖子从外头进来,一脸古怪地与顾云锦道:“姑娘,杨家那儿,似是把大太太与汪嬷嬷送去了庄子上。”
念夏嘀咕道:“那车没有被掀翻了?”
抚冬撇嘴,道:“没有,听说行得那叫一个四平八稳。”
顾云锦怔了怔,良久,道:“庄子?倒是个好去处,怕是动弹不得了,还怎么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