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吧,我希望你们石湾乡政府全力配合,及早动手将盗采者全部清除,如果你们有困难,我们可以出手相助。不过,我们的手段相对激进些,不管怎么样,我是来石湾乡投资了,是给南阳县创造财富来了,和气生财最重要。你作为县委常委,我相信你有一定政治觉悟和敏锐性,好了,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改天,改天咱们在一起聚聚,好好喝两盅!”丁昌华说完,拍了拍陆一伟的肩膀,带着刘强转身离去。
大奔车以特有的姿态,在众人的围观羡慕中驶出了乡政府,陆一伟站在办公室,久久回不过神来。
移民工程泡汤了?陆一伟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初,丁昌华当着市长林海锋、常务副市长苏启明以及张志远和杨德荣的面,信誓旦旦拍着胸脯愿意拿出一千万搞民生工程,这才几天功夫,民生工程变成了焦化厂洗煤厂,让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政策朝令夕改,项目早上晚推,这是我国在改革开放进程中特有的意识形态。发展中国家摸着石头过河固然缺乏经验,需要不停地修订完善逐步补充,如同衣服破了打补丁,补丁破了继续补,衣服补起来了,不透风了,但留下极其难看的伤疤,深深地印刻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
男人的尊严是面子,是骨气,而政府的尊严是公信力,领导即为政府的发言人。拍板定政策定项目那就是吐唾沫钉钉子,一言九鼎,言出如山,而不是今天定下的明天就推翻,有的甚至干脆不承认,满嘴胡言谎言,信口雌黄辩解,把方的说成圆的,把他的责任推到你头上,长此以往,不知道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而由下属揣摩每句话背后的涵义,每一道决定不敢公开透明,常常被着百姓,绕过法律肆虐钻空子,把政府的公信力践踏的没有任何尊严可言。对于百姓,只剩下神秘、恐惧和怒不敢言。
陆一伟不相信这是真的,他回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用颤抖的手指按下了苏启明的电话,他迫切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快要接通的瞬间,陆一伟慌张扣掉电话。人在紧张和愤怒时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举动,陆一伟差点犯下这个常识性的错误。他不能质问苏启明,更不能绕过张志远直接越级汇报,这是官场大忌,任何一个领导决不能容忍。
陆一伟坐到办公桌前点上烟,前前后后缕了一遍,却始终找不到头绪。无奈之下,他鼓起勇气拨通了张志远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陆一伟撅着屁股道:“张书记,我想和您汇报工作。”
“哦。”张志远表现得很冷淡,道:“我现在不在南阳,明天上午你直接到我办公室吧。”
挂掉电话,陆一伟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了。他抓起电话狠狠地摔倒地上,将桌子上关于移民工程的资料全部推掉地上,抓起规划设计图拼命地撕扯着,一条一条,无情地飘落在地上。陆一伟依然不解恨,抬起脚一通狂踩,直到一大堆资料变得面目全非,才喘着粗气坐到了椅子上。
陆一伟动静整得挺大,楼道里都听到了。各办公室的人纷纷开门探出脑袋一看究竟,在隔壁办公的宋勇也听到了,慌忙走了过来推门进去。
“一伟,你这是怎么了?”宋勇看到地上散落的资料,惊恐地望着陆一伟。
陆一伟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没有作声。
宋勇赶紧将门关上并反锁,走到陆一伟跟前低声道:“一伟,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生这么大的气?你看看,这些资料可是你辛辛苦苦白昼黑夜弄出来的,怎么都给撕毁了?”
陆一伟苦笑一声,扶着椅子坐起来,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酒,拉着宋勇进了卧室。拧开盖子,倒满两杯酒,递给宋勇道:“来,宋勇,咱俩喝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想急死我啊!”宋勇那顾得上喝酒,急切地询问。
“你先喝了,喝了我告诉你!”说着,自己先一口喝了下去。
宋勇喝酒不在话下,端起来爽快地一杯酒落肚。
陆一伟再次斟满酒,绯红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望着宋勇道:“宋勇,你和我说实话,我这个人是不是特别的失败?”
宋勇有些莫名其妙,摇头道:“这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好好的扯这些干嘛。”
“我要听真话!”陆一伟猛然提高声音,语气强硬地道。
宋勇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情了,附和道:“如果你这也算失败,那其他人就没成功的了。32岁的副处,我想在全市也找不到几个,那个人不羡慕你,包括我都很羡慕。”
“是吗?”陆一伟有些不相信地道:“什么是成功,难道这就是成功吗?”
“那你还想咋地?”宋勇被陆一伟彻底搞糊涂了,直言不讳道:“我这辈子估计就这样了,而你不同,说不定过两年就能再上一个台阶,谁有你幸运?”
陆一伟不停地摇头,端起酒杯喝了多半杯道:“宋勇,我要郑重其事的和你说件事……”虽喝了酒,陆一伟意识还是清醒的,话到一半又立马咽了下去。在事情未搞清楚之前,他不能随意乱说。
“嗯?”宋勇等着听后半句,对方没了声音。
陆一伟端着酒杯与宋勇碰了一下,道:“兄弟,我……”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时此刻的内心情感,又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