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把所有人都赶了回去。
甚至理智上知道,该同北毓说说话,宽解宽解她的,这时候也没有心情了。只叫了人去寻钱妈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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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就将人都遣出去了,一个人坐在炕沿上,一只胳膊支在炕桌,手握成拳撑着下巴。她的脸正对着烛光,眼睑微微下垂,脸上的表情沉静似水。虽然屋子里灯火明亮,廖氏却像是要沉入黑暗里似的。
她是真地没有想到,谢北毓一个看着安安静静的小姑娘,竟能用一句话就把整个场面搅乱。
其实三老爷隐约的怀疑,并没有错误,的确是她派人故意挑拨了谢沛,让他到谢朔面前去说那些话的。只不过她的眼线,不是在谢沛身边,而是在五姑娘谢淑毓房里。
这还是原先为了看着李姨娘才布下来的。李姨娘这个人,实在是恃宠而骄,又没有成算,连三太太对她管家一事都没有什么异议了,李姨娘却成天想着要给她惹出点事儿来。
事实上,大太太对于是否能够管家也并没有那么执着,她又不指着能靠着管家的权力捞取好处,何苦非得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可她愿不愿意管是一回事情,若有人想给她使绊子,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连廖氏自己都没有想到,当初无意布下的眼线,如今竟会起到这样的作用。
只能说,谢怀安的去世,真地是改变了太多太多人既定的命运。
就如廖氏。
本来,她是从未想过打这世子之位的主意的。
甚至,她会嫁到谢家,都不是为了大老爷谢怀德,而是为了有着谢怀安在的宁远侯府。
大太太的娘家,是累世的皇商,说一句富可敌国也不为过的。可“富可敌国”,不过听着好听。史上最富可敌国的石崇最后如何了呢,别说是一绿珠,最后不是连自己都没有保住吗?
若没有权势作为保障,那钱财就是最大的负累。
怀璧其罪的道理,是小孩子都知道的。
正是为了给廖家寻一个靠山,大太太才会嫁入宁远侯府。不过就是看中了谢怀安的人品和才学,觉得有谢怀安在,宁远侯府就不会倒,而他们廖家也会有一个坚实的依靠。否则,廖氏何苦要带着大批的嫁妆来给谢怀德这样一个一事无成的庶子做续弦。
可谢怀安一去,一切就都变了。不说宁远侯府会如何,只说他们这一小家,不论日后是谢怀远还是谢朔继承了侯府,他们定会在第一时间被分出去。前者是个根本就不会顾念兄弟之情的,哪会照顾谢怀德这个庶兄。而后者则是侄子,本来也就没有大伯依靠着侄子过活的。一旦分家,从谢怀义一支就能知道,那就将是天差地别的改变。
除非……大老爷谢怀德能够成为世子。
若谢怀安还在,廖氏自然不会、也不敢做如此想头。然而老太爷和老太太可不一样,对于老太太来说,最爱的儿子是长子谢怀安,最宠的儿子却是幼子谢怀远。大儿子去了,自然由小儿子来继承爵位。可对老太爷来说,不论长子幼子,嫡子庶子,除了谢怀安以外,他就没把谁当成亲生儿子!
而这爵位最后的归属,是由老太爷决定的,可不是老太太。这样,怎么就能说大老爷没有一争之地?
当然,若大老爷急慌慌地跳出来,那当然不行。
最好,就是先让二房和三房斗起来。
让老太爷看看,他还在呢,三房就敢这么对二房了,他若真把爵位传给谢怀远,那将来三房得被欺负成什么样?
拜三房一双儿女所赐,大太太的计划可谓是进行顺利。
只是没想到,今日北毓的一句话就立时扭转了乾坤。
大太太这时才想到,她真地是想漏了,恐怕三老爷也想漏了,就算能够袭爵,可大房是天然不具有能够成为宗子的资格,而三房也缺了一个嫡子。
但这件事情,他们想漏了,可身为谢家族长的侯爷难道会想漏吗?
大太太突然觉得,这件事情她该重新谋划了。
就在大太太沉思时,大老爷谢怀德一阵风般地冲进屋子,四仰八叉地往炕上一摊,然后两只脚互相蹭了两下,把鞋子踢出去了,仿佛中举了似地向大太太说道:“我终于给东丫头相到好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