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灵第一日,除了太子亲至,其余来的就都是些关系极近的亲友和京城王府、侯府及世家大族之人。从人数上算来,其实也不算很多,不过因都是贵胄,就是再简单车马,宁远侯府外的巷子中,也还是挤满了各式车辆、马匹和随从。
只是前面虽人流如织,却并不是每家都会有女眷随行。来的,还是些往日里就与宁远侯府女眷交好的人家。不过小半天下来,谢北毓却也差不多还是将京城有爵人家的贵妇们认了个遍。
只第一次见面,长辈们按习俗都是要送见面礼的,这事情平日里再正常不过。只是换到祭奠的日子来送,却多少有些不伦不类。毕竟初次见面,长辈们送些礼物表示喜欢,是有喜庆的意思。然而此时谢北毓麻衣加身,见了她,悲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好欢欢喜喜送东西!因此倒很让贵妇们伤了一番脑筋。
见了谢北毓,便有还是送了的,也有要下回见面再补的。这些却都不过是些细枝末节。
除此之外的时候,谢北毓大多还是要在老太太身边当个布景,适时滴上几滴眼泪,听几句不痛不痒的宽慰之词,连话也不必多说一句。
毕竟这样的场合下,老太太才是真正的主角,贵妇们也都是来安慰老人的,谢北毓作为孝女,不过只是负责答谢而已。
这一整套见面慰问的程序,京城女眷都是做熟了的,前脚来的和后脚走的,说的话都大差不差,没人会出格子。
因此谢北毓虽然见了很多人,却不过都如走马观花一般,看个影儿而已,各人究竟如何,却没法轻下结论。
倒是下半晌的时候,前头早早就来报,说是林家的少爷远从山东而来,刚刚才到了,正在前头祭拜,待一会儿还要来后头拜见老太太和诸位太太。
饶是谢北毓淡定,也早想到林家会派人过来,可真听了这话,也还是心里一紧。
谢北毓的母亲林氏,娘家祖父林白清称得上是实实在在的两代帝师、三朝首辅。从当年林氏以一清贵之女的身份却能嫁得谢怀安这位宁远侯世子,便能见得林白清的烜赫一时。
当年先皇突然驾崩,今上仓促登基,也是赖林白清以七十多岁的高龄拖着病弱之身,护着今上平稳接过政权。直到天启五年,林白清才以八十岁高龄乞骸骨,告老还乡。
林氏的父亲林宗瑞作为林白清独子,本就厌弃官场,不过是因有一个既为帝师又为首辅的父亲,才不得独善其身。既老父还乡,林宗瑞于情于理于心都要随侍父亲身旁。然今上虽允了林白清离京,却扣着林宗瑞又当了几年的太子太傅。直到天启九年,林白清病逝山东,林宗瑞才回乡服丧。
本来三年之后,今上是要重启林宗瑞的。
然而林白清在山东的最后几年,却建立了一间名为德馨的书院。皇上的起复诏书到山东后,林宗瑞非但没有奉召,反而修书一封,以父丧而子继其志为由,申告了欲留山东的愿望。
今上见信,非但没有怪罪林宗瑞,反而亲自题了一副匾额,赐予书院。当年,这也是山东仕林的一桩佳话。
如今,德馨书院声名远播。不独山东子弟,天下士子但有机会,也都想进德馨书院学习深造。
德馨书院的第三代院首林海渊,虽一生都未踏进过科场半步,却已隐隐成为儒林之首。
而林海渊膝下,也仍旧只得一个独子,便是报信人口中的林家少爷林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