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并未立时回答,而是低低地对那人说了句什么,神情中似有安抚之意,随后等那人情绪稍稍平复,听见他长长的叹息,又见他对巫师说了几句话,巫师这才转过脸来对逢齐说,“他是吾之主人,方才吾得知全部的经过,主人要吾转告与你……”他的语速一贯缓慢且有条理,“那婴孩是吾主的孩儿,是吾主的二夫人所生,他寻找了将近一个月,才终于知晓原来自己的孩儿竟是被大夫人派人偷偷抱出去丢到了野外,原因是大夫人并没有生出男孩,又极度害怕二夫人生了男孩之后自己被丈夫冷落,因此施以毒计,想要害死婴孩。”
这事对逢齐来说有些匪夷所思,只因他们的村落向来单纯,倒也不是说惯行一夫一妻制,而是女子并不多,有时候一对一也未必配得过来,若到最后仍然无法娶到妻子,那么老来便靠邻居的照顾度日,由于他们的村子一直是这样,因此大家都已经很习惯照顾孤独的老人,然而当逢齐此时听闻这里的女子只不过是因为害怕被冷落就杀害同一位丈夫的孩子时,不由深深感觉到外界的复杂和难以想象,因此愣了好半晌,才道,“这……不知如何才能证明?”
巫师反问,“你要吾主如何证明?他已然知晓锦盒和襁褓皆是装婴儿之用,难道还不足够?”
“可、可是……”为了那娃儿的安全,逢齐不得不小心谨慎,“他如何证明不是他想要害死婴孩?”
他的表情带着疑惑,不信任的神情一目了然,巫师已不用翻译,他的主人也已经看了出来,他对巫师吩咐了几句,巫师则对他的话回应了一番,两人略略交谈了一阵,巫师便又转向逢齐道,“吾不知你是否已为人父,若你看不出一个父亲失去孩子的痛苦,那么吾主也无话可说,只盼望你能好好代替他照顾他的孩子。”
闻言,逢齐不由左右为难,他想了好久,才道,“巫师大人,我虽然愿意代替您的主人照顾他,但那婴儿现在也不在我的手中。”
巫师将这句话告知他的主人,他的主人也简单说了一句后,便由巫师转达,“只要有一线希望,吾主仍然想将他的孩儿找回,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你愿意帮忙。”
“任何代价指的是……”逢齐不解地问。
“当然是钱财、物品、奇珍异宝,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吾主皆会满足于你。”巫师道。
逢齐一怔,却觉得那娃儿纯真至极的笑容才是世间珍宝,那些死物又如何能够代替,可,他此时面对的极有可能是那娃儿的亲生父亲……因为在自己什么都没说的前提下,对方已知晓锦盒和襁褓是被丢在了何处,又是用来做什么的,逢齐虽然不是全然相信,可也无法全部怀疑,只不过,他下意识觉得仅是说明这些并不足够,至于究竟少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想到这里,他便回答说,“这样吧,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此事攸关那娃儿的性命,若届时我帮助你们找到了他,将他带了回去,万一他又被人加害那该如何是好?因此我必须得到足够的保证,因为我相信无论发生什么,婴儿总是无辜的,所以我需要您的主人能够确保婴儿的性命,至于是什么保证,又该如何保证,我希望你们想清楚,然后我才会选择帮助你们。”
他说完,巫师便又将他的话转告给他的主人知晓,就见那主人微微思索片刻,低语了一句,巫师就对逢齐道,“那至少,你能否告知我们,他现在是否平安?是不是在你们的山中?若是如此,现在大雪封山,他待在你们的村子里一定比在此地安全,在我们想出来你所要的保证之前,吾主承诺绝不派人将他接回,这样是否可以呢?”
巫师将话说得如此坦白,逢齐又非天生能说谎的人,而且此时的确大雪封山,通往他们村子的山路又如此难行,逢齐左思右想,觉得即便告诉他们那婴儿果真在村内应该也没有什么关系,而且说是在村内,其实是在神所居住的洞穴之中,就算他们真的派人去找,也未必能够找得到,再者既然一切都已明了,他便无需再留在此地,只要自己回到村落,就能保护婴儿,于是他便点头道,“可以,在你们不能给出保证以前,我便将婴儿留在安全之处。”
巫师将逢齐的话告诉给他的主人听后,后者欣然点头,显然是同意的意思。
逢齐见状便道,“那么锦盒和襁褓我便留下还给你们,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两件东西的主人,那么我也不便多留了。”他其实早已归心似箭,心中惦念着阿彩和他的三个孩子。
巫师闻言却直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你的来访总算让吾主安心,吾主原本就有心想请你多留几天,好好招待你一番,也算是为你洗尘,不过既然你要走,我们也不便强留,但若是可以,至少践别宴不能少,未知你意下如何?”
逢齐听来听去,觉得应该是吃一顿饭的意思,巫师说完便对自己的主人说明,他主人闻言顿时露出肯定的神色,并且走过来一把拉住逢齐的手用力握了握,那其中热情的意思不言而明,逢齐心肠本就软,这时只得点头道,“那我明日一早便离开,不过一切简单点就好,不要太麻烦了。”
“总之,你安心再多留一晚便是。”巫师道。
逢齐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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饯别之宴就设在逢齐所在的宅院里,当晚,巫师带着他的主人再度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