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烦,一模一样。
严洗牛:“都是逆徒,都是孽障!”
莫梧桐在墙角那边小声说:“师父你放心,一会儿小叶子给我送饭来,我分给你。”
严洗牛刚要感动,莫梧桐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总得有点我不爱吃的吧。”
严洗牛楞了一下,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他觉得若一个弟子这样,那可能是弟子人性的缺失,个个都这样,莫非真的是自己有些人性的缺失?
而此时此刻,在另外一段城墙上,宁海棠坐在那看着这一幕一幕在自己眼前发生,经过。
她看到了,感受到了,但却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原本她还替林叶觉得艰难,也替林叶觉得哀愁,毕竟出身这样的师门,对谁来说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错了。
想来想去,她就想到了当初离开上阳宫的时候,掌教真人对她说的那句话。
她说,她要去予心观修行,掌教真人点头,说你去你要去的地方,那每一步都是你人生本就该走的路。
不是这句,是下一句。
她问掌教真人说,师祖,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予心观修行?
掌教真人说,当然是因为你在上阳宫里,没有找到属于你的人间烟火。
修行,修的不是离开人间,不是超脱人间,是找到自己最适合的那段人间。
掌教真人还说,你去吧,你什么时候你觉得,修行的真像个人了,那你修行也就真的成了。
当时宁海棠还想着,掌教真人这话说的可真是......糊弄人啊。
看着那兄妹二人肩并肩的走远,她忽然间就误了。
林叶一直是个人,他所在的每个地方,都是最合适的人间,都是最好的那一段。
她悟了,是因为她此时才醒过来,掌教真人说的,你去修那段适合你的人间,她理解错了。
她以为,是找到那合适的一段,然后留下来,在这一段里安然而生,再安然而死。
她也从不曾怀疑过自己的所悟,直到今日今时。
原来在人间,就是合适的人间,没有谁可以真的把人间变了,只是人适应了。
那一段路林叶是武馆弟子,那一段路林叶是武凌卫指挥使,那一段路林叶是怯莽军将军,那一段路林叶是都护大将军。
人生没有分段,连不起来是离乱,连起来了,才能看出人间这美轮美奂。
宁海棠闭上眼睛,她坐在这城墙高处,看着别人的人生,悟了。
也是在这一刻,已走出很远的林叶回头看向那个坐在高处的女人。
城墙很高,所以阳光照不到城墙下边的人,却照亮了那个坐在墙与天空之间的女人。
林叶回头看着,看了好一会儿。
子奈见她哥回头看着,她也回头看,也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原来这么好看。”
林叶嗯了一声:“确实好看。”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没有什么让人震撼的异象。
一切都是那么平常无奇,云还在天空,泥土还在脚下,坐在砖墙上还是会觉得有些凉,但风吹过脸颊,头发挠了她的痒痒,是真的很舒服。
她还是宁海棠,她破境了。
“唉......”
子奈忽然又叹了口气,她转回头看向林叶:“你还打得过她吗?”
林叶:“你也看出来她破境了?”
子奈又叹了口气:“我只是比你小,又不是比你弱。”
林叶:“......”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打得过她,但幸好的是,我并不是非得和她打。”
子奈点了点头:“也对,就像是哥你并不是非得和我打一样。”
林叶:“......”
子奈背着手走,说话还是那个老气横秋的样子。
她说:“其实有什么不好呢,你打不过的人都不打你。”
林叶迈步跟上她,也背着手,也老气横秋的说:“一会儿做饭的时候,你最好不要流口水。”
子奈:“嘁......我是能打,我又不是能忍着馋。”
林叶笑起来,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好像比刚刚走出无为县的时候要爱笑的多了。
大概是因为,他还是总会自责,自己为什么对在乎的人也笑容那么少。
总是这样的想,总是这样想,人终究是会变,变得越来越好,最起码,一个时时刻刻都会想着,应该对在乎的人多笑笑的人,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或许是因为看到了宁海棠的破境,林叶也变得比刚才多了几分胆魄。
所以当他看到小姨站在院门口的时候,他俯身下去:“我错了。”
小姨:“知错了?’
林叶头低着:“知错了。”
小姨:“改不改?”
林叶:“不改。”
然后迈步进了这个土墙土房的小院儿,院子里,薛铜锤坐在台阶上发呆。
他看到林叶进来,问:“小丝弟,人越长大,是不是胆子就会越小?”
林叶:“原来每个人都在成长,都有感悟,连你也有了烦恼和反思。”
薛铜锤看向林叶:“你在说什么狗屁,我是在想,我小时候敢撒尿和泥,现在怎么就不敢了呢?”
他说:“那会儿,我还是,用手,现在,想想,哪怕,是用铲子,还是别人的,我也,觉得,恶心......”
林叶:“没事,最起码,你是个诗人了。”
薛铜锤:“小丝弟,可怎么办啊。”
林叶:“那......你想想,不用,别人的,铲子,换上,莫梧桐的,筷子,呢?”
薛铜锤眼睛亮了。
快乐这不就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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