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发愁的时候,谢云溪缓步走了过来。
哪怕是在这北疆苦寒之地,满目都是肃杀荒凉,她的出现,也会让这样的地方变得光彩起来。
谢云溪披着一件很厚实的大氅,毛茸茸的领子立了起来,护着两边的脸颊。
可即便如此,她的脸看起来还是被冻得有些红。
“又在胡乱想什么?”
谢云溪走到林叶身边问了一句。
林叶连忙道:“在想,一会儿是不是要陪着小姨出去狩猎,这边野味还算......”
话没说完,谢云溪就用眼神阻止了林叶的谎言。
“若这里野味多,冬泊边关的将士们还至于面黄肌瘦?”
谢云溪看向林叶,林叶竟然有些心慌,不敢与她对视。
这是很奇怪的事,也许和林叶才到云州的时候,就被谢云溪的气场压住了有关。
可是,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楚,林叶自己都说不清。
“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娇气,我对自己也从来都不会有盲目的自信。”
谢云溪道:“如果是的话,我不会来这里。”
林叶低着头:“我只是......”
谢云溪:“只是不想让我们受苦,只是不想看我们有委屈,只是不想是因为你而牵连我们?”
林叶抬起头看了谢云溪一眼,但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
在谢云溪面前,他好像还是那个才进云州没多久的少年。
就像是在那辆马车里,谢云溪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小姨可以在前边等你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姨不是一直都在等你么?”
谢云溪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抬起手,在林叶的脑袋上轻轻的拍了拍。
然后她才发现,小叶子竟然已经那么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比她还要矮一些,现在,她去触碰他的头顶,需要把手伸的很高才行了。
“小姨很高兴。”
她又说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林叶这句话听懂了,小姨说的高兴,是因为林叶舍不得她们受苦而高兴。
“那时候,小姨对你说,你尽管大步往前跑,小姨会在前边等着你。”
谢云溪把手从林叶头上收回来,站在他身边,并肩而立,看着同一个方向。
她说:“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有无数的手段,可以帮你跑的快起来。”
“不管你面对什么样的事,不管你面对什么样的人,只要我在你身后,你就可以只管往前跑。”
她侧头看了林叶一眼,这个家伙,侧脸也是那么好看。
“现在,我得追你了。”
她说。
林叶心里又慌了起来。
谢云溪看着前方说道:“我来冬泊北疆,是因为这是我现在能帮你做的,唯一的事。”
“我以大玉长公主的身份来,不只是冬泊边军,不止你的怯莽军会振奋军心,还有些人,也会不得不谨慎起来。”
林叶知道小姨说的是谁。
其中就包括宁海棠,但不只是宁海棠。
小姨才没那么无聊,专程跑这么远的路来是为了看着林叶,是因为吃醋。
宁家现在在军中的地位,毋庸置疑。
宁海棠是大将军,宁涉海是大将军,这两个人一左一右,把林叶的怯莽军夹在中间。
天子是信任林叶,不然不会给林叶那么大的权力。
可若是完全放心,天子又怎么会把宁家兄妹一左一右放在云州两侧?
一个在西北边疆,一个在孤竹。
如果说云州是大玉的北疆大门,林叶是这大门的守护者。
那么,宁海棠的孤竹大军,宁涉海的西疆大军,就是这扇门外边一左一右的两座石狮子。
这世上,没有几人比谢云溪看的更透彻。
林叶是三北都护大将军,按理说,宁海棠和宁涉海,都要听从林叶调遣。
但......他们身上同样有傲骨,他们同样深受天子信赖。
谢云溪以长公主身份站在林叶背后,那两个有傲骨的人,再傲,也得收敛起来。
更何况,草束城还有一个洪武定,那个家伙的立场现在根本看不清楚。
谢云溪再一次站在了林叶身边,他已经比她还要高了。
可她依然那么坚定,依然那么自信。
“看。”
谢云溪抬起头,看着远处淡红的云霞。
“像云,像溪。”
她笑起来:“像云溪吗?”
林叶好久都没有回应,回应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字。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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