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泊。
拓跋烈站在军营中的一个高坡上,看着远处的风云变幻。
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好一会儿,没人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连风都不敢。
最终让拓跋烈回过神来的,是两匹快马带着一路烟尘而来。
他往大营门口方向看过去,那两匹战马只在大门处稍作停留,便再次提速而来。
“报!”
那两个骑兵距离还远,喊声就已经响了起来,如风吹隔壁,粗粝也嘹亮。
“大将军,军情急报!”
拓跋烈站在高坡上俯瞰着,那两个骑兵至近前后同时跳下来,也同时单膝跪倒。
“大将军,娄樊大军距离龙章台只剩下不到百里。”
拓跋烈点了点头:“去休息。”
那两个报信的斥候同时起身,然后同时行了个军礼,这才转身离去。
将军元轻则在这个时候,才敢走上高坡,他轻声问道:“大将军,要不要先派人看看云孤鸿大军动向。”
拓跋烈笑了笑:“不必看,云孤鸿在娄樊大军到达龙章台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
元轻则道:“这个人反复无常,不好尽信。”
“信他?”
拓跋烈笑道:“若他可信,天子都不会让他来冬泊,你到现在还没有看破天子用心吗?”
他缓步从高坡上走下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天子让云孤鸿来冬泊,是因为天子早已看穿,云孤鸿比我的心还要野。”
元轻则一时之间,确实没理解这话的意思。
拓跋烈道:“从十几年前开始,天子就不断的调动各地驻军将军轮换。”
元轻则听到这话后,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他说:“这十几年来,天子用这样慢吞吞的手法,把那些不安稳的将军,全都调到了覃州以北,云州以南这一带。”
拓跋烈点了点头。
元轻则继续说道:“所以冬泊这边一旦有战事,云州驻军必会向北调动,而天子也就能顺理成章的,把覃州到云州这一带的各军兵马都调过来。”
拓跋烈道:“有人曾经和我讲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不管合理不合理,这故事能说明一个道理。”
元轻则问:“是梅先生讲的?”
拓跋烈点头。
他说:“各大家族的人,在军中为将者,十几年中被天子逐步都调到了北境,等到冬泊有事,他们就全都被调到了冬泊。”
说到这,拓跋烈笑道:“你说,天子的胆子大不大。”
元轻则回答:“大,大的超乎想象。”
除了天子之外,谁敢有这么危险的操作。
把各大家族中领兵的将军全都调到北方,目的,就是在冬泊出事之后,把这些人都调出大玉。
也就是说,天子故意把拓跋烈的盟友都给调出来了。
冬泊这边要造反的不只是十万北野军,云孤鸿带着的那五十万大军,数十员战将,都是一样的人,他们要谋逆。
拓跋烈道:“天子大概还会笑笑说......你拓跋烈不是要造反吗,那朕就把要与你合伙一起造反的,都送到你身边去,省得你孤单,省得你自己再费脑筋想办法。”
元轻则道:“天子如此行险,是因为有备无患?”
拓跋烈摇头:“你太小看天子了。”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天子知道,这个结盟绝对不会牢靠。”
他说:“各大家族为什么支持我?因为各大家族被天子打怕了,他们都在怕被天子从朝廷里彻底赶出去。”
“所以他们才会向我表示善意,并且还要明确的告诉我,一旦我举兵,他们就会奉我为主。”
元轻则道:“天子却因为冬泊战事而提前调动了兵马,如果他们不听调令,天子自然会有办法对付他们,也有理由对付他们。”
“他们听了调令,所有准备在大玉之内策应大将军的人马,就都不得不离开大玉。”
拓跋烈问:“还有吗?”
元轻则道:“到了这,情况就不一样了,之前的时候他们各家的兵力都分散着,所以忌惮大将军,忌惮北野军。”
“天子把他们的兵力调出大玉后,他们忽然发现,他们竟然有五十万大军。”
说到这,元轻则看向拓跋烈:“天子要的是,大将军和各大家族内讧。”
拓跋烈嗯了一声:“这才是天子可怕的地方,他最善利用人心,他看的最透彻。”
他走到马厩那边停下来,拿了些草料喂他的战马。
“云孤鸿本来不是个什么重要的角色,他以前在我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
拓跋烈一边喂马一边说道:“可是,天子突然给了他五十万大军,但不让他做主帅,还让他听我号令......云孤鸿自然不会服气。”
元轻则道:“而且,有了五十万大军之后,云孤鸿还会想着,凭什么是大将军你来做这个天下之主,凭什么他云孤鸿不能来做?”
拓跋烈笑了笑:“是,不过也不必笑话他不自量力,换做是别人也会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