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草民虽人在钱塘,但也知晓官家此次御驾亲征,抵御辽人南侵,打了胜仗,东京城里都能听到百姓们在传扬官家的功业。只是此次仗虽然打赢了,短期内辽人也可能会有所收敛,但此次并未真将他们打痛。
“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定再过几月,他们便又再度南侵,到时战端再起,便是官家再度亲征、再打胜了,可只要不能将那些契丹人尽数剿灭,便纵有死灰复燃之时,到时又该如何?”
赵恒原本听着还不以为意,毕竟他已经命人开始在大名一带屯田,整军备战,随时可以迎敌。
便是辽军再度悍然发动战事,只要撑过最初,慢慢缓过来,宋军都有一战之力。
只是慢慢听着,才知道李勇居然考虑的不是战事本身,而是战后之事。
若说起此事,在朝中还真有几许争端,毕竟能居于庙算者,其实并不缺乏可总揽全局的眼光。
只不过就算看得清,真正争论起来,却多要为各自利益谋事,所以少有能够完全坦诚的。
而关于此议,便也就一直搁置着,只等辽宋之后的大战结束再说。
毕竟若是到时候万一败了,那现在讨论再多,也都是无用功。
此时赵恒倒也有些来了兴趣,李勇这乡野草民竟会怎么说。
“李君名,说说你自己的看法吧。只要能言之有理,便是有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朕也恕你无罪。”
“谢官家!”李勇去了后顾之忧,干脆站起身来道:“若依照草民之见,想要彻底解决辽人之患,不外两种办法,其一自然是毕其功于一役,一战而全歼之。
“哪怕只是歼灭了其有生力量,但只要能够将其彻底打痛、削弱了,让其再无力量与胆气进犯我大宋边界,那就如当年汉武一般,自然能保边界百年和平。然则……”
如汉武唐宗这等高悬于丹青史册里的榜样,作为皇帝的赵恒如何能没有想法。
便是当年志大才疏的隋炀帝,却不也是以汉武为榜样,所以内建运河、外征高丽,又要整治门阀世家,与秦皇汉武时可谓是一般无二,最终却也使得隋朝如同秦一般,得了个二世而亡的结果。
汉武帝好运就好运在,他前有文景之治以黄老之道休养生息,积蓄了可容他穷兵黩武消耗数十年的国力,就如当年始皇帝亦是“奋六世之余烈”,然后却又有一个昭宣中兴,为他擦屁股恢复民生。
当然,许多人看不到这些,哪怕是赵恒这个皇帝也看不到这些,只能看到汉武一生的荣光,开疆拓土、挥斥方遒。
但到之后的转折,赵恒目光不由一凝,却又听李勇继续说道:“然则我宋军与辽军,其实各有优劣所长,若是坚壁清野、城防工事,自是宋军之长,可要是在塞北平原摆开阵势,骑兵冲阵,却是辽军所长。
“若要成追击之势,却是以己之短去攻地之长,自不可行;要不追击,却又永远没法将其覆灭。故而此计却不可行,便只剩另一条退路,那便是与辽人和谈。”
“和谈?”赵恒刷地一下站起身来,反应比李勇料想得却还要激烈几分。
想也是,他才继位三年,在未被朝堂政事彻底磨灭心中热血之前,犹存着几分幻想。
便如御驾亲征之事,若他坚决不同意,群臣亦不能逼迫他,说到底也是他自己原本就有想法。
此时朝中未尝无人起和谈之意,甚至可说,这和谈的声浪可并不小。
只不过许多鼎足之臣,就是从太宗时过来地,不管驴车战神于兵事上如何拉胯,但是在心性上,比起后来那些习惯了向辽人纳贡赔款的皇帝来说,总还是要强那么一些。
所以此时朝中主战派声音更大一些,其实从赵恒能够直接起复曹彬等人掌握禁军也能看出一二来。
而连带着赵恒自己,同样亦是倾向于战。
李勇面对赵恒的凝视,却是不慌不忙,反倒还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敢问官家,可知道与辽人打一仗,这粮草运输、兵马调动,及一应军械物资,需要花费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