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枢不语,而是手指轻轻往南习容的后颈抚过,手腕翻转间,便有一枚薄如蝉翼的刀刃紧紧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道:“是不是杀了你妾身就能解脱了?”
殿中是一阵死寂一般的沉默。
南枢稍稍一斜手,刀刃便在南习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淡淡的红痕。南习容现在毫无还击之力,倘若南枢当真下了狠心杀了他,那她就可以自由了,这一切就可以彻底结束了。
可她迟迟没有下狠手,好像在等待着南习容的回答。
结果南习容嗓音温柔得似上瘾的毒药,在南枢的印象里她就只听过南习容用这般语气对她说话,南习容没有对任何别的女人这么温柔过,一度让她认为她在他心里才是特别的。可是如果是特别的,为什么她现在又觉得自己这么可怜和凄惨?结果南习容张口却是只唤了她的名字:“枢枢。”
南枢红了眼睛,手又往前送了两分,道:“你回答我!”
南习容似陷入了久远的回忆,道:“还记不记得本宫初捡到你的时候,被卖进青楼里险些遭人糟蹋了去。你在本宫面前跳了一支最为青涩的舞,根本算不上的一支舞,和宫里的舞姬比起来简直云泥之别。但本宫还是买下了你,请乐师和舞姬来教你弹曲,教你跳世上最美的舞。你一直都没令本宫失望。”
提起那些往事,南枢已经记不清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可是南习容说的那些她却历历在目,仿佛是1;150850295305065刻在了心上,永远都不会忘记。舞姬的身份卑微,但南习容对她终究是不一样的,随时随地把她带在身边,给她起了名字,随他一起姓南。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多么荣耀的事情。
南习容给了她一个家,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对于南枢来说,若是没有爱上南习容,那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
她因此深深地爱上过他。
如果南习容没有为了自己的野心,把她送到别的男人怀里,或许她还会一直爱着他。他那么苦心栽培她,温柔对待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她送出去,而她却依旧死心塌地地向着他。因为这个世上,就只有他对她好过。
好不深沉的心机,可南枢一旦陷入进来了,却没有再抽身而出的余地。
眼泪从南枢的眼角流了出来,她道:“事到如今,你还说那些做什么?”
南习容道:“没什么,本宫只是笃信你没有忘记。”他几乎是心照不宣地说出,“这世上就只有本宫对你好。”
他把南枢了解得透彻,所以才这么从容不迫。
南枢抹了抹眼泪,道:“你错了,还有一个人对我好。”
南习容冷不防讥诮地笑了一声,道:“你是说苏宸吗?那是因为他中了你的蛊,所以给了你温柔的假象,现在他的蛊解了,他还会对你好么?在战场上,你没看见他想要杀了你么?他恨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对你继续好,别做梦了。你只不过是沉浸在他对你好的那段时间里不可自拔罢了,一开始就是演戏,没想到却是你自己先当真。枢枢,你也真令本宫心疼,是真的心疼。”
南枢眼泪簌簌往下落,道:“那就只有你对我好么,如果你真的对我好,为什么要把我送给别人,又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苏宸?”她惨笑两声,“充其量我不过是你的一样工具,可以助你完成你的霸业。你对我的好,难道就不是温柔的表象吗?所以,我要自由,你不肯放我走,我只好自己自己来争取了。”
南习容脖子上的血水,顺着淌下,在浴池里绽开,像一朵朵美到极致的雪中梅花。他道:“你现在要杀了本宫,本宫没有反抗的能力。可是,之后你自由了,该去哪里呢?天大地大,都没有一个地方是你的容身之所。回去找苏宸吗,他不会再如从前那样对你。也就只有我这里,是你的家,永远不会赶你走的家。枢枢,你我是连在一起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在进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好了,不管南习容说什么,她都不会去理会,她只想要她的自由。等自由了,她就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南习容一死,两国战争便会结束,她希望能够戴罪立功,重新回到苏宸的身边,辛苦一些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可是她错了。南习容一针见血,他说得对,就算是自由了,她也没有一个容身之所。苏宸已经不是那个从前对她千依百顺的苏宸了。她没有地方可以去,没有谁可以依靠。除了南习容。
所以这就像是宿命一样,她永远也逃不掉。
最终,南枢脸色苍白,无力地垂下了双手,手指一松,那片刀刃便被她落在了浴池里,叮咚一声,沉到了底。
南枢含着泪轻笑,道:“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