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顫声道:“妾只求陛下宽容,若能赦免陆yòu节性命,妾自愿服侍陛下。”
秦亮不悦道:“卿有没有听我刚才说的话,若已决定杀之、管他怎么选?”
这下张氏浑身綳着、也怔在了这里,脱口道:“妾是否不够美貌?”忍不住眼泪已然夺目而出。
刚才秦亮的举止、确实是想制止她;但张氏已经这个模样了,他也放开了手,并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锁骨下方。两人不再说话,秦亮终于伸手捏住了她的交领,缓缓往上面拉上去,指背还轻轻贴着她的侧面滑过。“咚”几案忽然轻轻动了一下,张氏垂目一看他的袍服,顿觉难以置信,被眼泪打濕的脸颊也是发烫,心中简直百感交集、一团乱麻。
秦亮拽拢她的衣襟,叠在一起,然后握住她的手放在衣襟上,他的语气也变了,沉声道:“不得不承认,作恶确实很誘人,胁迫更能让人感受到權力,莿激阿,跟我不吃牛肉似的。”
张氏立刻抬头看着他俊朗的脸、炯炯有神的眼睛,只是有泪珠还在眼眶里,她的视线有点模糊。世人落到纸上、说在口上的东西,主要还是仁义道德,但皇帝居然毫无压力地这么说?
秦亮又伸出手,用指背来回揩了两下她的眼眶下方。张氏闭上了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等她睁开眼时,忽然发现秦亮尝了一下指背上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张氏被他盯着看了一会,却并未觉得受辱。见他的眼神和小动作,还有刚才那句话,莫名的亲近感、至少让她没觉得遭人厌恶。两人都没说什么,也说不清楚,可是微妙的态度难以言表。
“什、什么滋味?”张氏不禁小声问道。
秦亮也低声道:“咸的,似乎带点苦涩。”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面露些许不好意思的模样,起码面对漂亮的妇人时、皇帝确实不是想象中那样。他从筵席上站了起来,转过身将宽袖遮在身前,接着便缓缓踱了几步。
张氏恍然,赶紧趁他背过去踱步时,麻利地系上衣带、收拾了一下深衣,然后伸手轻轻抚了两下鬓发。沉默一会,她才主动开口问道:“那陛下为何不愿作恶?”
“哦?”秦亮转身随口道,“我同样不想被人qiáng迫、去做不愿意做的事。”
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还能顾及别人的感受?张氏轻声道:“陛下已君临天下,不可能受人bī迫。何况与陛下的大功业相比,妾等人不过是蝼蚁而已。”
秦亮很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冷风立刻就guàn进了房间、更让人觉得僵手僵脚。秦亮随即返回几案附近,淡然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人虽渺小如蝼蚁、但本身就是宇宙中仅有的功业?”
张氏衣着整齐之后,终于自己揩干了眼泪,忍不住悄悄抬头看秦亮踱步的样子,她想了片刻、一时不知却怎么应对才好。
不过张氏已不担心说错话了,哭了一场之后,她觉得好像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甚至刚见面时、那种拘谨緊张也淡了不少。她又瞅了一眼秦亮的脸,见他已是平静自然的样子,刚才那句奇论、难道是他本来就有的看法?
“呼……”秦亮缓缓呼出一口气,在上位的筵席上跪坐下来,说道,“对了,陆抗只要别抗了、不再抗晋,我不会杀他的,放心罢。我还没见过他、不过推测他是个识时务之人,应该不会再搞什么事。至于怎么用,确实还要看能否信任。信任有时候没法控制,与他本人的才能德行无关。我身边有些人是农夫出身,却能与我相互信任。”
张氏也渐渐冷静下来,缓缓顿首道:“妾谢陛下宽恕。”她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又不动声sè道,“妾不想陆yòu节觉得没脸面,方才之事……”
“什么事?”秦亮面不改sè道,“刚才一会工夫、我们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不过说得也很清楚了。晋军伐吴、目的是吊民伐罪,若是按照陆抗的罪行标准直接灭族,吴国要杀的人实在太多,人都杀完了,难道要让匈奴羯族鲜卑等部众来填吗?张夫人安心回去罢。”
张氏想了想,便俯身在筵席上、行稽首再拜之礼,说道:“陛下万寿无疆,妾请告退。”
秦亮淡定地颔首,提起了砚台上的毛笔。张氏起身退走,走出房门后又转头看了一眼,正见秦亮也在目送自己。
宦官庞黑也是有始有终,又把张氏送回了内宅的庭院里。好像去了没一会,朱公主还在王贵妃的房中品茶闲谈。
张氏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好不容易才集中jīng神、应对王贵妃。连朱公主都要讨好的人,张氏当然也不敢怠慢出错!幸得礼仪过后,张氏的话比较少,王贵妃只问了一句陆将军是否平安无事、便没再多说。贵妃顾着与朱公主说话,继续谈论江东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