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夏侯玄一直认为,弃守合肥、根本就是一个败笔!
尤其是秦亮主动送去军令,不是画蛇添足、便是想保王家,总之会让威望受损,亦不利于声势。
夏侯玄完全没想到,原来后手竟是东关大战?为了迷惑诸葛恪,这线也布得太长了罢?
果然曹芳也十分诧异:“弃守合肥,竟是计谋?”
公休道:“此事必定对诸葛恪的决策有影响。但原因不止于此,正如陛下所言,东关地形利于吴军,而且附近都是吴国之地;诸葛恪主动选择战场,更多了几分战胜我军的胜算。”
刚才沉默寡言的郑冲等人也说话了,觉得公休的说法有点道理。
公休的见识受到鼓舞,便又道:“大将军秦仲明善治军,亦擅长聚兵决战。当初他在庐江郡,便把几乎无用的屯兵、操练成了精兵,竟可与洛阳中外军对阵。
伊阙关之役、巨鹿之役,秦仲明无不是聚集主力,与司马懿、毋丘俭正面决战。诸葛恪的精兵,多半还比不上洛阳中军、幽州军勇猛,只是占了水军之强。因此秦仲明自然要想方设法,欲与诸葛恪决战。”
他稍作停顿,接着说道,“此役诸葛恪败得那么快,便是中了秦仲明的阳谋;既然合肥要害之地能得手,诸葛恪自然认
为、也有机会击败秦仲明!若非如此,诸葛恪只要凭借东关地形、城池,不断与魏军周旋,恐怕此战将会变得旷日持久,吴军也很难折损那么多人了。”
曹芳许久无言,终于挥了一下手。诸臣遂拜谢告退,陆续离开西堂。
人们走出殿堂时,才发现外面已经下小雪了。空中雪花纷扬,刚才在里面一点声音也没听到,但远近的重檐上、古朴的瓦上已渐渐铺上了一层若隐若现的白色。
郑冲与满伟走在前面,夏侯玄与诸葛诞默契地在后面,并肩沿着台阶下去。两人结交多年,关系本来就很好。
西堂和东堂的台阶都不算很高,最高的是中间的太极殿正殿。但夏侯玄转头看时,忽然觉得西堂的位置也非常高,有一种飘在空中的错觉。
夏侯玄回过头来,开口道:“公休在御前之言,怎从未与我谈起?”
诸葛诞道:“卿没有问过我。”
夏侯玄顿时生气道:“秦仲明在洛阳时,我在东堂当众质问过他,有关弃守合肥之事。公休不闻?”
诸葛诞这才道:“我那时毫无凭据,只是猜测而已。最近得知诸葛元逊在淮南大败,方才确定。”
夏侯玄听到这里,心里稍稍好受了点。冷静了一下,他不禁感慨道:“未料秦仲明年纪轻轻,谋略竟如此之深!”
公休看了夏侯玄一眼,不动声色道:“好在挺讲规矩。”
夏侯玄想了想,公休在扬州起兵时、曾背
叛王凌秦亮等人,选择了司马懿,如今却什么事都没有。公休大概指的是那件事。
果然公休主动提起:“当初我是料定了,扬州那些人不可能是司马懿的对手,结果却看走了眼。今年秦仲明率军去淮南,我才会猜测,诸葛元逊恐怕要吃大亏。”
夏侯玄点了一下头,两人默默地一起走下台阶。一会工夫,彼此的袍服都落上了点点雪花。
……此前曹芳还认为,自己这几年长进了不少。这次不仅看明白了、亲政才是关键,还走了一步很高明的棋!
但如今秦亮再次势大,曹芳忽然又感觉到了害怕,琢磨着秦亮可能会报复自己。恐惧之中,怒火戾气也同时涌上了心头,曹芳对秦亮的仇视、显然超过了同是权臣的王家人。
他不知道什么缘故,大概因为他曾想莿杀秦亮,明知秦亮恨自己,所以反过来更恨秦亮!而且秦亮此贼,显然比并州大族王家更难对付。
怀着复杂的心绪,他犹自在正位上坐了良久。直到李涛的声音道:“陛下,诸位大臣走阅门离宫了。”
曹芳“哼”了一声回应,眼前随之浮现出、刚才大臣们谨言慎行的表现。他不禁心道:若是李丰、许允、毋丘俭等忠臣在世,何至于此?
李丰因为儿媳是曹芳的姐姐,便为他赴汤蹈火。曹芳想起自己娶的那个甄氏,其祖父甄俨居然背叛自己!就因为是郭太后挑选的亲戚。
曹芳越想越
气,骂出声道:“都是奸臣,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