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督师,我们遭到了四面围攻,白莲逆贼不知从哪征召来一队骑兵。那骑兵,真邪性啊,有重甲好马不说,一看就是边镇下来的厮杀汉子,我们的大阵腹背受敌,这才撑不下去溃了的。”一个锦州兵士卒心有余悸的道。
“骑兵?”李沐此刻也产生了和熊廷弼一样的疑惑,就白莲教这帮一直悄悄搞小动作的地下组织,居然还能组建起强大的重甲骑兵来?就连每年拿着高额军饷,还有朝鲜和通海所得支撑的锦州镇,除了李沐和几个高级将领的卫队以外,都没有组建出什么成建制的骑兵。
现在的叛军都这么厉害了?李沐思忖片刻,不由得又想起了两年前在朝鲜内阁大学士值房中看到的那张字条。不由得感到阵阵心寒。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从朝鲜事变开始,一直到安排士卒伏击熊廷弼,都是一个由多方联合参与的巨大阴谋。参与者包括朝鲜王室,白莲教,建奴,甚至某些辽东边镇。他们相互勾结的目的只有一个,把李沐亲手建立起来的锦州镇彻底毁掉。对于白莲,朝鲜,建奴来说,毁掉锦州镇,自然是好处多多,自己也可以理解。
而对于大明的辽东边镇来说,锦州镇无疑分走了他们原有的荣光和地位。本来辽东镇一家独大,朝廷在辽东的事务全然指望这些人,所以他们为非作歹,杀良冒功,无所顾忌,只要建奴还在一天,朝廷就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但是自从锦州镇崛起,朝廷的态度就变了,屡次申饬辽东镇作战不力不说,连想蹭一蹭战功的原巡抚王化贞,都被中央一道旨意给免了职。只要有锦州镇在,这些原本作威作福,无法无天的大明边镇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仗着朝廷依仗飞扬跋扈,却要反过来夹着尾巴做人。这样那些当土皇帝当惯了的辽东和辽西的将门集团如何能够接受?!
李沐不知道敌人还有多少阴谋,甚至不知道现在山东境内还有没有更大的陷阱在等着自己,但是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我李沐从来不会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既然你们这些鼠辈想玩,李沐也不介意一次把这些人教训服气,让他几年之内,都不敢再到太岁头上动土!
李沐心中冷笑不已,表面上还是温言道:“你们迅速找到失散的弟兄,熊大帅新败,登州附近,唯有威海城是多年海防要塞,可堪一战,你们集结了兄弟们之后,就来威海助阵拼杀,只要打败反贼,不仅无过,反而有功!”
“谢督师!保证不让督师失望!”看到了李沐,这些原本凄惶无比的锦州军士卒仿佛一下子找回了精气神儿。立刻挺直了身体,向李沐行了一个军礼。
“去吧。”看着自己的士兵四下散开,李沐定了定神,回头道:“哥几个在加把劲,我们一鼓作气跑到威海!到了威海,我李沐做主,一人发五十两的辛苦钱!请大家伙给我个面子,决不食言。”
“哈哈,李经略的威名,我们都听过,自然没得说。都听您的。”那些衍圣公府的家丁们都笑着附和道,显然李大公子的名气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而此时的威海城,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岌岌可危的样子了。
虽然锦州军的损失要远远的小于白莲教,但是架不住对方人数众多,漫山遍野啊,况且锦州军刚逢大败,士气低落,明显连平时战斗力的一半都发挥不出来。
又坚守了半天,威海城眼看着就要不保了,若不是熊廷弼带着亲兵卫队亲自上城墙督战,把很多翻上城墙的敌人砍了下去,估计威海城现在早就陷落多时。
而在这鱼龙混杂的白莲教众中,竟然隐藏着不少的高手,很多人虽然穿着白莲教的袍子,但是却全身配着大明边军常用的装备和铠甲。熊廷弼也是当过辽东总兵的,不可能连自己带过的兵穿的什么都认不出来。
现在看来,威海怕是守不住了。熊廷弼神色凝重的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其实在这场浩大的战役中,死伤最惨重的就是无辜的百姓,他们往往盲从于那些混迹于其中的边军官兵,用人命往最硬最难啃的地方填,填进去几十上百条也不罢休。真正久经战场的职业jūn_rén ,几乎都是在前路通畅之后,才尝试登城建立阵地。
现在威海城两面环海,另两面都是漫山遍野的敌军,看上去白莲教这一回也不准备放走任何一个锦州兵士卒,故而没有按照兵法常用的围三缺一的战法,留给守城将士一条后路而削弱他们的抵抗决心。
敌军处心积虑,就是冲着自己来的,熊廷弼也认命了,大明武将集团已经腐朽堕落至此,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国家兴衰,甚至不惜以向友军下毒手的方式来保证自己的富贵生活。这样的边军,这样的大明,如何还有希望可言?
皇上,微臣向您尽忠了。戎马一生的老督师,向北方遥遥一拜,握着手上那把已经卷了刃的佩剑,流下了两行苦涩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