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门外响起轻轻的叩门声,只听一个非常美妙的声音传来:“洛鸢求见各位公子。”
李倧笑着看了李沐一眼,对门外吩咐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的推开了,只见一位抱着伽耶琴的女子,身穿一身粉色汉装,身上罩着一层白色的薄纱,胸口能隐隐看到一抹淡紫色的抹胸,这女子身量很高,看上去都和李沐差不多了,一双修长浑圆的玉腿在裙下若隐若现。
洛鸢手抱伽倻琴,弯腰进来,却不料低头似乎慢了一些,头上的发髻不走运的轻轻的磕到了门板,这一下子,原本打理好的头发像是泄开的流水一般散了开来,惊得洛鸢呀的一声就想伸手去扶那散乱的头发,竟是忘了手中还抱着伽倻琴。
“彭”的一声,伽倻琴重重的摔在地上,虽然没有立马四分五裂,却也是摔断了两根琴弦。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仿佛都凝固了,李倧是贵为朝鲜王,当然是不能容忍在他眼中蝼蚁一般的歌伎如此失礼。
朝鲜王得意满满的想展示朝鲜女子的温柔知礼,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放肆!”李倧勃然而起,拿起还盛着温热人参酒的酒杯,就朝洛鸢的脸上掷了过去。
“啪”的一声,眼看酒杯就正中姑娘的俏脸,却被一只大手挡了一下,失去了目标的杯子不甘心的掉在了地上,酒液撒得到处都是。
“姑娘不用慌张。”李沐温和对洛鸢说道,“请姑娘整理发容吧。”随后拿起酒杯转过身去了。
李倧和熊成看见李沐都说了,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也都转过身去。
只听得身后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见洛鸢的声音传来:“洛鸢无能,坏了贵客雅兴,实在该死。”
三人转过身来,就看到那洛鸢姑娘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娇躯似乎还在轻轻的发抖。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在我这里失礼?”李倧又说起了朝鲜语,语气看上去平淡温和的紧,像是在安慰洛鸢的情绪一般。
李沐听不懂,听着李倧的语气似乎不是很严厉,也没有制止他。
“贱妾不知,求大人饶命。”洛鸢赶紧回到。
李倧发了一会火,逐渐冷静了下来,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本来是出来炫耀的,没来由的被折了面子,但看来李沐没有嘲笑的意思,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说起来李沐这小子真是奇怪,在他眼里似乎都没有什么阶级等级的区别,听说这小子在国宾馆居然和婢女伊宁同桌吃饭,也真是异类,要不是秦良玉的官凭是真的,他都怀疑李沐这个宁远伯的嫡孙是不是假冒的。
熊成只是淡淡的瞥了洛鸢一眼,不由得愣怔了一下,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李沐知道李倧肯定心中不悦,要是再怪责这位姑娘,恼羞成怒之下,李倧让人把这女孩儿拉下去杖毙的可能性要远大于弹琴。
“洛鸢姑娘是汉人吗?”静默了一会儿,熊成突然开口问道。
洛鸢跪在沾着冰冷酒液的地面上,低着头轻声说道:“回大人,贱婢原籍乃大明山东青州人氏,万历三十九年,建奴入寇山东,劫掠无数,婢子与家人搭乘海船逃出山东,漂流至此,至今已经十年了。”
李倧点点头,对李沐说:“这洛鸢本是汉人,自小在我朝鲜长大,是汉城有名的琴艺大家,难得她精通大明和朝鲜各种弦类乐器,论伽倻琴的琴艺,此女当得冠绝天下。”
李沐心道原来这妹子还是个艺术家,只是一转头,看到熊成正目光灼灼的望着洛鸢美好而窈窕的身段,但是眼中却满满的都是疑惑。
李沐咳嗽一声,熊成猛然惊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是默默的端起了饮酒的杯子。
“既然如此,便烦请姑娘为我兄弟三人演奏一曲吧。”李沐轻声说道。
洛鸢这才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望向李沐,美丽明亮的眼睛微微的眨了一下,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拾起那已经断了两根琴弦的伽倻琴,稳稳的坐了下来。
“那婢子就献丑了。”洛鸢轻轻的开口,用手指勾住断掉的琴弦,居然就这么抚起琴来。
一边抚着琴,洛鸢一边又娇娇怯怯的开口唱到:
“阿里郎,阿里郎,阿里郎哟。
我的郎君翻山过岭,路途遥远,
你怎么情愿把我扔下,
出了门不到十里路你会想家!”
这首世所公知的《阿里郎》几乎是整个朝鲜民族的代表,早在高丽时期就广泛流行于朝鲜,阿里郎就是汉语中“我的郎君”的意思,源于古代高丽时期的一个传说。
大概情节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生活清苦,丈夫想让妻子过上好日子,就想外出打工挣钱,但妻子不让,她告诉丈夫,只要两人守在一起她就很知足了。可是好强的丈夫不那么想,于是,有一天夜里,丈夫悄悄的走了。
而女主角生的貌美如花,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大美人,丈夫走了以后,村里的地痞就来骚扰,让她改嫁,被她严词拒绝了。一年之后丈夫挣了钱回来了,夫妻俩久别团圆,自然是欣喜非常,可是那些地痞又来了,村里也传着有关妻子和地痞的闲话。丈夫起了疑心,以为妻子不贞,一气之下,拿上行囊就要离开妻子。妻子心中委屈,追着丈夫出来,一路跑着一路用歌声表达自己的心意。唱的内容大概就是对丈夫的关心思念和爱慕之情。妻子唱的这段就是“我的郎君”,也就是阿里郎。
最终她的诚恳融化了夫君冰冷的心,夫妻二人恩爱如初,二人一起离开了故乡去了京城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故事简单,却饱含深情,更重要的是洛鸢尽情挥洒的才气和琴声,仿佛能让人听出她歌声中的委屈和不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