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观,清正别院东墙根树荫下。
老瘸子年岁已高,精神仍然健旺,耳不背齿不落,右手三指捏着酒碗,与小木桌对面的粗黑汉子伸过来的粗碗一碰,吱了一口老酒,心满意足道:“还是你驴日的贴心,隔三差五来找老子喝一顿酒,不枉老子当年一把草料一把豆子喂你。”
闾子进所化的黑大汉一口喝完酒水,就着衣袖擦一把滴答下巴,戏文里的豪气大侠都这样不拘小节,笑骂道:“你个老货少来,亏你还有脸提当年,是谁……”
“成,成,都别提那些个烂谷子的老黄历,老子不想和你再吵架。你个驴日的,老子对你的好不记得半分,打你骂你的小事你记得一箩筐,心眼贼小,要不是找不到闲人,懒得和你喝酒……”
“哟嘿,老头你倒打一耙的庄稼把式越发厉害了,你当初口口声声要请骟猪匠,这个仇我可是记一辈子。”
“啊呸,老子只是口头吓唬你,哪回请了?你哪只驴眼看到骟猪匠上山,驴日的到底是请老子喝酒,还是来怄气的?”
“喝酒喝酒,说着玩呢,老头你又急眼,开不起玩笑了。”
黑大汉忙给自己空碗倒满酒,端起来敬老头子。
厨房里忙碌的妇人、外事堂的年轻人,对于外面喝着喝着吵起来的两个早就见怪不怪,他们就当是听热闹,瘸爷喝多了酒骂驴爷,驴爷也不是省油的灯。
闾子进耳朵微微一动,他察觉到有人进了山门牌坊,喝了一口酒水,压低声音问道:“好长时间没看到乐子他们两个,回柳枝河了?”
“提起这事儿老子就恼火,小兔崽子有了媳妇忘了老爹,成天不落屋,半年看不到人影子。”
“几时喝他们的喜酒?拖久了也不是个事嘛。”
“谁说不是,那浑小子……”
老瘸子一肚子牢骚,憋在心里闷得慌,喝了酒骂骂儿子,与驴日的吐吐老嘈,心底也舒坦一点,话还没说完,他看到两个人从空中落到附近,正是他家的小兔崽子和杨水兰。
“爹,您少喝点。”
乐子埋怨叫道,再不出现,还不知老爹要骂出甚么难听的话。
他也知道是闾子进察觉他们回来了,故意拱火挑事儿。
“方叔。”
杨水兰笑道。
老瘸子赶紧放下酒碗起身,脸上的褶子舒展开,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哎,水兰回来了,想吃点什么?方叔去灶台炒几个拿手好菜,前些时候种下的灵菜萝服秧子鲜嫩,我拔一把回来炒着吃。”
瞥一眼跳墙跑掉的闾子进,回头再收拾那不安好心的驴日的。
想看他老头子的笑话,门都没有,他从来都是骂自个儿子,对于准儿媳半句重话不说。
“爹,您别太忙活,我们回来最少要住一年半载,等会晚上陪您喝点。”
“好,好。”
听得乐子说要住一年半载,老瘸子笑得合不拢嘴。
闾子进摸出一个酒葫芦,优哉游哉喝着往西边飞去,落到北岩林子,他没有当即去找在百花台玩耍的小泥儿,杨水兰来了,小泥儿的好耍日子到头喽。
他还是不要去触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