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还没有开口,一旁的李牧急忙开口说道:“赵国处于最危难的时候,我与马服子来拜访您,是想要跟您请教击破敌人的学问,您得到赵国的厚待,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连私人恩怨都不能放下呢?”,面对李牧的质问,田单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甚至都不愿意去看赵括的脸。
“如今这一切的危难,难道就不是他的父亲所造成的麽?”,田单不悦的说道:“昔日,我与他谈论赵国的军事,我屡次劝说他,国家有三万精锐士卒,几千车乘足矣,若是不顾百姓户籍,一味的征收大量的兵力,则一定会造成赵国的虚弱,可是他非要说没有三十万士卒,赵国无法折服其余邦国。”
“这些年里,赵国穷兵黩武,不重视农桑,直到现在,士卒是多了,可是他们没有饱腹的粮食,乡野里没有可以耕作的青壮,你不去抱怨赵奢,怎么来这里质问我呢?”
田单这句话说的很不客气,这让李牧更加担忧,生怕赵括忍不住与田单起了什么争执,可惜赵括并没有生气,他能明白田单的意思,士卒与国家总人口之间的比例,这是必须要控制的,田单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跟田单来争这些东西的,赵括平静的说道:
“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追究责任,我听闻田相昔日凭借着不到一万的jūn_duì ,就能挡住燕人数年的进攻,靠着两万多士卒,就光复了齐国的领土,我这次前来,就是要跟田相请教击破秦人的办法,还希望您能放下恩怨,赵国上君爱您,士子们无不敬佩您,庶民们都在传颂您的名字,赵国从不曾亏待您,在这种危难的时候,难道您就不该做些什么麽?”
田单神色有些恍惚,低声喃喃道:“就是做了什么也又如何呢...他们更加的敬佩我,上君再次忌惮我...然后再将我像货物那样卖出去嘛?”
“赵人不似齐人。”,赵括缓缓说道。
这句话,却是扎痛了田单,田单无不的愤怒,叫道:“那你就去找赵人来罢,我是齐人!”,赵括无奈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劝说,田单愈发的恼火,说道:“我听闻,你熟读你父亲留下的兵法,难道你父亲就没有给你留下击破秦人的办法嘛??”
赵括一笑,方才昂起头来,高傲的说道:“他当然说过,我这次来,本来就是想要看看齐人的名将比之赵人的名将如何,现在看来,这齐人的名将不值一提。”
李牧目瞪口呆,田单却是气的险些要跳了起来。
“竖子怎敢辱我?”
赵括傲然的说道:“父亲留下的兵法里说,若是秦人发功了进攻,双方对峙在长平,就可以派出骑兵来不断袭击他的粮道。”
“呵呵,赵奢也就这样的水平了,他竟连长平的地形都不知道,长平通往赵国的地方是平原,可通往上党的地方却是丘壑,骑兵劫粮??秦人如此倒是合理,赵人如何能行?呵,就是再不知兵的蠢物,也绝对不会想出这样荒唐的计策来!”,田单不屑的说道,李牧脸色一红,缓缓低下了头。
赵括继续说道:“我父亲有的是策略,他还说,秦人发动进攻的时候,可以轻敌之心,佯败撤退,洒下辎重,等待秦人抢夺的时候,再次反击!”
“哈哈哈!赵奢一生与秦交战,却连秦法都忘记了麽?”,田单狂妄的笑着,李牧的头更低了。
“那就从胡人借兵,从胡人的领地向咸阳发动进攻,迫使秦人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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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奢想用胡人的骑兵来攻打城池关卡??”
“那就派人去魏,齐,楚,向他们索要援军!”
“上君前一次派出求援的使者,回来了一个,死了三个。”
李牧惊讶的看着赵括,赵括与田单连续交锋了半个多时辰,都是赵括提出击退秦人的办法,由田单来指出其荒谬不可行的地方,看着田单口若悬河的谈论着秦赵战事,李牧看向赵括的眼神是愈发的敬佩,自从田单来到赵国之后,谁可曾让田单说出过这么多话来???
赵括渐渐已经说不出什么策略来了,可他还是不服气的别过头去,不屑的说道:“即使如此又如何呢?你只是说破了计策的不足之处而已,换我来,照样也能说破你的计策,齐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父亲好歹还能说出几个计策来,而你呢,却连一个像样的策略都说不出来,你最大的功劳,也不过是击败了个乐毅而已,我父亲当年可是击败了强大的秦军!”
“你也配说破我的计策?呵!”,田单猛地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如今赵人连连后撤,原因是因为赵人并不愿意战斗,秦人因为军功无不渴望战斗,而赵人呢?军功且不提,上党郡本来就是韩国之领地,秦人也并没有侵略赵国,赵人为了韩国的土地而与秦人交战,怎么会有战斗的决心呢?”
“因此他们消极的对待战事,纵然是廉颇,也只能连连后退。”
“我当年能够击溃燕人,依靠的不是计谋,而是齐人的上下一心,对燕人的愤恨,对齐国的热爱,想要让赵人能够击退秦人,必须要让士卒们愿意战斗才可以,要么允诺战后的爵位钱财土地来激励军心,要么通过讲述秦人的暴虐来增加士卒们的仇恨....”,田单忽然发觉到了不对,停了下来。
“激将法?”,田单眯着双眼问道。
赵括忽然笑了起来,“田相果然是给出了很好的计策...”,缓缓站起身来,赵括拱手一拜,又说道:“我会将您的这些话告诉廉颇将军,多谢您的建议啊。”
田单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他指着赵括怒斥道:“你比你的父亲还要狡诈百倍!”
“田相,我想要告诉您三件事,第一件事,方才那些策略,都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并不是我父亲所提出来的,若是我父亲还在,我也就不会摆出这样卑微的模样来拜见您,第二件事,我父亲当年跟您辩论士卒的多少,我认为他说的很对,若是赵国按着您的想法,维持着三万人的jūn_duì ,只怕赵国也坚持不到如今,早就被秦人灭亡了。”
“第三件事,我说了还请您不要生气,齐王忌惮您,将您送到了赵国,可赵国并没有亏待过您,上君封您为君,这是您在齐国都不曾得到过的待遇,赵国士大夫们,见到您也如此的恭敬,并没有因为您不是赵人而讽刺嘲弄,可是您在赵国如此危难的时候,都不愿意出面,您从前很仰慕你,可是今日方才知道,您不是我心目里的那个英雄,您是一个小人。”
“告辞!”,赵括朝着田单俯身行礼,转身便走了出去。
李牧急忙跟上了他,也一同离开了。
两人离去之后,田单那难看的脸,瞬间平静,他坐了下来,捡起了地面上的竹简,微微一笑,翻开竹简,竹简上却是长平的舆图,详细的记载着长平以及周围的地形。
赵括走出田单府邸的时候,只觉得心里很是畅快,长呼了一口气,李牧站在他的身边,有些好奇的问道:“您是怎么想到要通过激将法来让田相给出计策的呢?”
赵括转过头来,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很是好看,他笑着说道:
“曾经有个年轻人告诉我,天下能够打胜仗的将军,没有不能仔细观察,随机应变的。施行计策,自然也要因为对方的变化而进行调整,我正是这样做了。”
“哈哈哈!”
邯郸城内,田府门前,两个年轻人会心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