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罪?”
田弘祐稍稍一挑眉,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向宗彦后,便淡淡地应道:“向都统刚立下了大功,你待如何治罪?本都督倒觉得向都统所说有理!毒囊何其珍贵?那是向都统倾尽全族之力日夜赶制得来,自然不可轻易动用!
而你作为讨贼正都统,未辨明敌势便草率下令,竟一战便将毒囊用尽,结果歼灭的唐军只是一支疑兵!唉!实在是极为可惜!你还是太年轻,行事鲁莽了些!不过本都督也有过失,不该将如此重任委托于你......”
田弘贇顿时吃了一惊,脸上得意洋洋的神色立马收敛,心中第一反应便是,我这兄长莫不是被夺了七魂六魄?怎么替他人说起话来,何况那还是姓向的!
随即面红耳赤,不服气地张口争辩道:“都督何意?末将自领命以来可是从未懈怠,今日不管怎地,也歼灭了一万唐军不是?若非末将尽心布置,向宗彦那些毒囊又有何用?都督,打仗可不是嘴皮子说说而已,不讲究时机战法焉能取胜......”
这话似乎莫名击中了田弘祐的软肋,只见田弘祐面露凶光,瞪眼斥道:“阿贇,你是在说本都督不懂军事么?”
田弘贇些许发懵,渐而反应过来,顿时额前冷汗直冒,急切地解释道:“兄长,我......”
“不必多言!”田弘祐似乎并没有过多耐性,径直领着亲卫走到大帐中央,当着众将面前扬手高声道:“诸位,今日我军大胜,一战便歼灭唐军上万人,实在是大壮我三州军心!尔等尽皆功不可没,本都督自然重重有赏!”
众将赶忙拱手谢赏,只见田弘祐又话锋一转:“但有赏便有罚,讨贼正都统田弘贇虽有大功,却有误判敌情之过,致使我军又临困境!虽是本都督的胞弟,但军法在上,万不敢念情徇私,本都督决意剥夺其讨贼都统之职!
阿贇,你不是说我不懂军事么?这里又热又潮,看你是昏了头,便先行回城罢!待本都督处理完军务,回去再与你计较。”
此言一出,田弘贇羞愧无地,脖颈之间的蜿蜒青筋突而暴起,着实有些吓人。身为田氏全族乃至三州公认的悍将,更是为田弘祐的夺权上位立下汗马功劳,今日竟然被这位至亲的兄长当众夺职,又加数落驱逐,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兄长!为何一言便抹煞我的功劳?!眼下又要与唐军大战,我若不在,这仗要如何打?”
田弘祐冷眼斥道:“什么兄长?此处只有都督!我洞溪诸将,个个英勇,纵是少了你一个也无妨。”
接着便大手一挥,强行命田氏亲卫将这位面如死灰的弟弟给架了出去,随即田弘祐又似是轻松地端坐在帐中上位,开始挑眼扫向噤若寒蝉的众位将领。
此时一众蛮族将领,压根摸不着头绪,这田弘祐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今日此举实在是太过蹊跷......但还是暗暗舒了口气,不管如何,总算是暂且扼制了田弘贇与向宗彦二人的冲突,若真的在帐内自行厮杀起来,大敌当前内讧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作为事主之一的向宗彦,方才一直沉着脸色聆听上位者的话语,始终保持着沉默,此时抬头正撞见田弘祐犀利的目光,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拱手说道:“都督英明,末将心悦诚服!但接下来免不了要与唐军恶战,田都统是我洞溪各部族公认的勇将,还是不可或缺......”
田弘祐似乎眉头稍稍舒缓了些,继而现出温和的神情,点头道:“向都统心胸宽广,教本都督敬佩!不过我那弟弟实在是不成器,虽有匹夫之勇,但终是难堪大任!罢了!此事本都督已有决断,莫要再言!”
向宗彦忙低头谢过,继而领着部将站在一侧,接着田弘祐大手一挥,命帐内亲卫统统退至门外守护,开始与众将商讨是继续进攻还是退回溪州城坚守的问题。
不出意料,鉴于毒囊已经用尽,似乎又回到了数日前手足无措的状态,一众蛮将尽皆无声,不说献上破敌之策,就连田弘祐目光扫过之处,得到的只有神色闪躲。
见帐内又陷入一片死寂,田弘祐缓缓起身,面无表情地冷言道:“既然诸位对歼灭那李源大军无计可施,也没有信心守住城关,不如这样罢,本都督即刻遣使向唐军请降,向那彭家逆子请降,或许尔等还能讨一条生路!”
众将纷纷惊愕地抬起头,分明有几名蛮将已面露异状,稍稍不安地起伏着胸膛,却并无一人敢答话。
“怎么?诸位真有降意?”田弘祐突然起身,拔剑指着众人喝道:“本都督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是切莫忘了,当初驱逐追杀那彭家子,不仅是我田弘祐,你们在场的统统有份!何况今日又以毒瘴攻杀唐军万人!若是俯首请降,不仅各族之地皆为唐军侵占,那李源和彭师裕难道会放过你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