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同桌这个词,自古以来多暧昧。
每个班,总有那么一对同桌坐着坐着就有感情了,匆匆少年的岁月谈情,犹如过眼云烟。多少年后,丁羡都记得他们当时的班对各自带着爱人在同学会上相遇的尴尬场景。然而,没想到,更尴尬的是她跟身旁这位周少爷。
不过,这都是后话。
自那晚之后,两人正式成为了“露水同桌”。丁羡明里暗里偷摸观察,发现这人能考六百七真是神了,上课看课外书,下课靠在椅背上跟人闲聊,放学后去打球,晚自习写完当天的作业继续看课外书。
周斯越看的书很杂,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最奇葩的丁羡曾在他桌上见过一本英文书,——《fancy coffins to make yourself》。
她悄悄把名字记下来,晚上回去翻着字典查才知道那本书名叫,如何打造你的梦幻棺材。
第二天,她又在他桌上看到一本《人间美味》。
没想到他还是个吃货。
作为博览群书的周少爷,脑回路自然不是丁羡这等凡人能理解的。
《人间美味》已经翻阅了一半,就这么赤恍恍地摊在桌上,丁羡悄悄凑过去看了眼,就被第一段话给恶心到了。
“在英国某个小镇上,有一段时间盛行一种风味的奶酪,吃过的人都念念不忘那种味道,于是经常光顾那家小店,但在不久后,那家小店被查封了,门口贴着一张公告书,奶酪里面加入了少女的尿,才使之风味独特。
当下所有人都呕吐不已。
然而,几天后,人们都对那股子骚.味欲罢不能。”
丁羡差点要看吐了,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捏着书的一角往后翻了翻,似乎这整本书都沾了少女的尿。
书页悄悄在空中翻了个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咳嗽声。
做“贼”的姑娘猛地松了手,书页飘飘落落躺回去,慢慢回过头,就见周少爷双手插兜斜斜地靠在门框上,半笑不笑地看着她。
又这么笑。
你妈妈没教过你,长得好看的人要少笑吗?喜欢上你你负责吗?
“怎么,对我这书感兴趣?”他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漫不经心地问。
丁羡哼唧一声,“不。”
说完转回自己的位置,想想又抬头对他补了句:“变态。”
周斯越轻嘲的笑了下,大约能明白她是因为看了第一段话,但是也懒得跟她解释,这本书到底讲什么。那时就觉得这姑娘还挺有意思,特别是憋着一股劲儿跟你作对的时候,特别好玩,偶尔会忍不住逗逗她。
而且跟她同桌省事儿,话不多,又没什么压力,人也乐观,解出一道数学题能自己一个人傻乐半天,他有时候看着都觉得好笑。
那破题他初中都能解,这二缺还写了满满当当一页草稿纸,结果还算错,果然蠢。
不过作为“露水”同桌,周少爷还是决定提点提点她,食指曲起,轻轻叩了叩她的课桌板:“不是,我说你这什么都往本上记的习惯再保持下去,很快就要从这重点班淘汰了。”
他这人说话向来直接,不懂委婉。
跟别人或许还可以委婉点,但跟这二缺,他委婉了,她也得能听懂啊。
那年的燕三还是实行淘汰制:高一学年结束,最末十位淘汰进入普通班,这个不是唬人的,这是历届的规矩。与其说是重点班,不如说是预备重点班。等到人数最终确定在四十人以内,文理分班结束,剩下的才是真正的重点班苗苗。
对于丁羡来说,其实很悬,因为她的入学分数只排到三十八名,身旁这位少爷就更别说了,他的分数才刚过线,能进重点班就已经让她大开眼界了。
一开始还以为是周叔叔塞钱了,后来她听人说,附中直升的只要能过线,就直接进入重点班,而且,永远不会被淘汰。
这什么鸟规矩。
后来又听说附中的学费一万一学期,能在附中读的都是有钱子弟。也是,不然这位少爷哪来的那么多课外书,她其实也很喜欢看书,只是很少买,每次都是蹲在书店看,看完小心翼翼给人放回去,生怕折旧了别人要她赔。
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但这么直白地被人指出来,又是女孩子,心思敏感,难堪地红了红脸,又不愿就此认输,俩眼直戳戳地瞪着周斯越,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三八,你四五,你有什么好说我的?”
她一急就容易缩字,梗着脖子,嗓子一提,我三八就这么瓢了嘴。
周斯越愣着看了她一眼,先是低头压着抽笑了几声,结果身旁一小圈的同学都听见了,十来双眼睛齐刷刷地朝丁羡看去,又齐哄哄地笑出声。
周斯越转而变成大笑,乐得不行,还颇为赞同的点头。
丁羡终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羞恼地趴到桌子上去,脑袋埋进去,恨不得找条地缝转进去。
不知是谁说了句:“斯越,你同桌儿还挺逗。”
丁羡权当什么也没听见,死死地把脸埋进去,却听身旁的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口气还挺无奈的,“不好意思,见笑了。”
谁允许你见笑的?
经过我允许了吗,你就见笑,你知道见笑什么意思吗?
同学们又是一阵笑。
好在上课铃响了,这边终于彻底静下来。
走廊里数学老师踩着高跟鞋蹬蹬蹬从门口晃进来,把课本往讲台一丢,声音娇柔:“来,同学们把课本翻到第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