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发生了好几起案子,虽说卖货郎的死, 查出是厨子和白莺合谋干的, 而厨子被杀, 是二姨太白莺所为。
可卖货郎被吃掉,只剩下一个头和一具骨骸,厨子的血无故消失,实在令人悚然。
那个李寡妇失踪被发现的一双绣花鞋,带着碎皮,至今不能确定是不是她的。
还有那张老板,诡异的从酒楼消失, 出现在山里,黄单和戴老板莫名其妙从天坑里醒来, 坑里的爪印……
这些都足以证明, 镇上有妖。
而已经出事的宋家, 叶家, 戴老板,张老板他们都参与过田家的事, 可见妖和书生之间有联系。
妖幻化成镇上的一员躲在暗中, 冷静又漠然的当一个旁观者, 要想看到它现身, 只能用什么引它出来。
刘楚用了一招引蛇出洞。
当年的田家消失,是镇上最大的秘密,那里面藏着每个人的罪||恶。
他们想将那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随着时间的流逝, 慢慢发臭,腐蚀,消散。
于是,那些人就可以照常生活,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发家致富,成为乡绅,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人性可以善良,也可以恶毒,可怕起来,世上的妖魔鬼怪都不及万分之一。
黄单跟刘楚通过推测调查出一些线索,还差两个关键人物。
刘楚有意将书生是田家后人的消息放出去,为的就是要在镇上掀起轩然大波。
人们因为心里有鬼,也为了可笑的传言,定会将书生弄死,越快越好。
一旦书生陷入险境,妖和另一个人应该都会坐不住。
这法子有些残忍,也很冒险,一个不慎,书生就会受伤,但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事发时,黄单跟刘楚没有露面,他们都在一处隐||秘的地方。
书生的双手双脚都被绑在后面,周围全是人,他们重重呼吸,眼珠子发狂的瞪着。
与其说是人,倒不如说是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
有人喊了声,“道长来了!”
大家伙立刻让开一条路,一个身着屎袍,蓄着山羊胡的老者手拿拂尘,慢慢悠悠走过来。
老者拿出一杆脏不拉几的小布幡,在虚空挥动几下,竟然出现一团火焰。
那团火焰对准书生,猛地一下就灭了。
众人看傻了眼。
老者也咦了声,“小伙子,你近日可是跟什么东西有过接触?”
书生还是那副模样,垂着眼皮,无动于衷。
老者将布幡收进袖筒里,拿出一个黄符夹在指间,他的嘴唇微动,装神弄鬼的念了一句什么,那黄符活了般从他指间飞出,直直飞向书生。
在碰到书生的一瞬间,黄符竟诡异的就被烧成灰烬。
众人大惊失色,这是妖邪之物在作祟,田家的人果然都该死,一个都不能活,必须死!
他们等不及了,焦虑的问,“道长,什么时辰可以施法?”
老者掐指算算,高深莫测道,“午时一刻。”
众人不满,还要等上好几个时辰,他们被冷汗打湿衣衫,不能再等了。
老者一甩拂尘,“诸位乡亲都安静安静,听贫道说一句,这法术可是要上达天庭,下至地府的,晚了,或者是早了,有一点点误差,都不能将妖灵彻底焚烧,还会给它逃脱的机会。”
大家伙听闻,都面露慌张之色,交头接耳了一通,不得不将手里的火把放下来。
那就再等等吧,妖灵是必须要烧死的,不然整个镇子就都完了。
黄单跟刘楚目睹这一过程,二人靠着墙根等后续发展。
上次那个要把黄单煮了的神婆在别村做法,刘楚偷偷拆穿,她和小厮被村民们追着暴||打,失足掉进粪坑里,浑身是伤不说,还吃了一肚子的粪||便,如今依然在床上躺着,半死不活,别想再作妖了。
镇上去神婆家,见她连床都下不来,神智还模糊不清,就合计合计,挑出几个腿脚好的,火急火燎的赶去较远一些的道观,把老道给请了过来。
今天不是一个好天,堆积的层层乌云往四处扩散,将太阳光遮住,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像一口长久没刷的大锅,扣在钺山镇上面。
老一辈瞧着这天色,知道会下雨。
希望老天爷能长眼睛,听到他们的请求,让那场雨来的晚一些,等田家的人被烧死了,雨想怎么下,持续多久,都没有人关心。
谁也没有回家,都在这里干等着。
宋家的人被镇上其他人数落,有的破口大骂,要冲过去打架,被拦着的时候大声嚷嚷,说都怪他们宋家,把田家的人捡回镇上,否则张老板他们就都不会死。
有几个私塾里的学生一起去质问书生,问他是不是把老师给害了,还问他,叶老爷子和宋老夫人的死,是不是他干的。
书生一言不发,一口痰吐在他的身上。
场面乱糟糟的。
一群人在上演天底下最好笑的喜剧。
站的时间有点长,黄单的腿麻了,就靠着墙壁蹲到地上,眼睛望着斜对面空地上的书生,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八成是讽刺吧,也有可能是麻木。
刘楚低声说,“还早,要不要先回去?”
黄单摇头。
万一他一走,妖就出现了呢?他得在这儿守着,一下都不能离开。
刘楚从怀中拿出一块饼递给给黄单,“吃点东西吧。”
黄单接到手里,“我不喜欢吃韭菜。”
刘楚把他鼻尖上的细汗抹去,“那你把外面的皮吃掉,韭菜我吃。”
黄单啃一块面皮,口齿不清的问,“四毛他们有消息了吗?”
刘楚说没有,“急什么,人要是真的还在镇子里,就肯定会被抓到,跑不掉的。”
黄单干脆坐下来,身子靠着男人。
他把饼外面一圈全部吃掉,里面一圈带韭菜馅的给男人吃。
刘楚嫌弃,“啃的乱七八糟的。”
黄单说,“我已经有尽量啃圆一点了。”
刘楚三两下吃完,“少爷,看饼被你啃的那样儿,就知道你的牙齿不整齐。”
黄单说,“很整齐。”
刘楚侧低头,一脸不信,“那你张嘴给我看看。”
黄单张嘴。
一片阴影靠近,紧接着,他就被男人亲了,吃了一些口水,还带着淡淡的韭菜味儿。
一大片的乌云飘过来,天暗下去很多。
雨快来了。
老者盘着腿,合眼在地上打坐,他两只手搭在腿上,手心向上,中指微微往里曲,掐着拇指,一副仙法高明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老者忽然就睁开眼睛,手指着被绑在柱子上的书生,“小伙子,你有此劫难,是你命里的定数,再世为人后,务必积善德,切莫做作之事。”
书生置若罔闻。
待老者说时辰已到,众人欢呼,火把一个两个的丢过去,晒干的木柴很快就被点燃。
火烧起来了。
四周那些人把眼睛睁大,屏住呼吸,激动又疯狂的看着柱子上的书生,等着他被大火吞噬。
一直都没发出任何声音的书生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极其悲凉,也充满嘲讽,裹挟着滔天的恨意,带着怨毒的诅||咒。
书生抬起眼皮,缓慢地扫视着面前的一张张人脸,他笑着,怜悯的叹息,“你们互相看看自己的样子,谁才是妖邪之物……”
人群骤然死寂,火把朝书生那里砸去,快了快了,田家的最后一个人就快要被烧死了!
等他死后,镇上就会太平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突有一阵狂风刮来,人们被风吹的东倒西歪,滚烫的木柴被卷到半空,砸的到处都是,有人躲开了,有人被砸个正着,惨叫声连连。
那风来的突然,停的也很突然,人们睁开眼睛去看的时候,发现柱子上的书生已经不见了,只有断裂的粗麻绳掉在地上。
“啊——”
之前几个拿火把的男人和老者都在地上打滚,烧红的木柴把他们的衣服点着了,皮||肉已经开始烧焦。
好一会儿,大家伙才反应过来,找东西去试图把火打灭。
离了一段距离,有墙挡着,黄单没有受到妖风的袭击,他看清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救走书生,那斗篷的帽沿下有一双银色的眼睛,还露出半张脸。
是戴老板。
黄单早该想到的,他深呼吸,那晚一伙人在酒楼商讨事情的时候,那身上喷着刺鼻的香水味,妖娆多姿的女人就不是戴老板了,是妖幻化而成。
后面接触的,都是妖。
刘楚也看见了,“戴老板凶多吉少。”
黄单说,“镇上还有什么命案没有查清的?”
刘楚说没有,“不对,有一起命案没破,就是那李寡妇。”
半响,黄单看刘楚异口同声,“是戴老板!”
当时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巷子里,地上有一双绣花鞋,还有几块黏皮确定死者的身份。
会不会是妖在那里吃了戴老板,不小心掉了几块皮,至于李寡妇的绣花鞋,是在后面无意间掉那儿的。
他们会下意识的把两样东西结合到一起去,或许从一开始就走凑了方向。
李寡妇的失踪可能跟这几起案情不是一回事。
通过这段时间的猜测和调查,黄单已经可以判断,妖不是翻云覆雨,无所不能的,不可以随意幻化成人形,有限制,需要达到某些条件才行,否则也不会在这几个月里只幻化出戴老板的样子。
没多想,黄单怕妖变一个身份,就抓紧时间在心里喊系统先生,面前就出现任务屏幕,他将戴老板的名字填上去,屏幕上盖了一个“已完成”的金色印章。
任务完成,黄单还在原地,在这个世界。
他记得,上个世界是在经历了孤独之后才脱离的,这个世界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去经历。
空地上的人没散,都被恐惧撑起来,身体腾空,窒息的感觉越发浓烈。
“是妖,田家与妖勾结,我们要怎么办?”
“找找找、找刘捕头!”
“刘捕头再厉害,他也是个凡人啊,怎么能跟妖斗?妖可是会吃人的啊——”
“不行,我不能留在镇上了,我要走,越远越好,不能回来了。”
“我也走,去找我二姑去。”
“去哪儿啊,田家的人还活着,他如果想为自己的家人报仇,我们到了哪儿都没用。”
“报什么仇?我们当年是替天行道!”
“就是啊,要是我们晚一步,整个镇子都会毁在田家手里。”
众人静了一小会儿,又开始议论纷纷,一个个的全都慌了,六神无主。
黄单跟刘楚转身,从墙根那里离开。
他们还没回府里,四毛就赶过来禀报,说人抓到了。
西边山脚下,一个小院里,气氛紧张。
捕快们都是五大三粗的爷们,见识过挺多的场面,几番站在鬼门关的门口,现在却对着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神情高度戒备。
本能的觉得很怪异,但是又说不上来。
一个捕快舔发干的嘴皮子,“老大来了没有?”
贴门站的那个往外面伸脖子,没见着人。
相比较捕快们的警惕,娟儿却很平静,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脸埋在臂弯里,显得很瘦弱,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片刻左右,门口那捕快激动的喊,“老大来了!”
其他人拿着刀的手都跟着一松,整个后心全被汗水打湿了,说出去都嫌丢人,他们一个个的,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吓出一身汗。
刘楚让弟兄们都出去,在外头守着,他和黄单俩人进了屋子。
天更暗了,空气里能嗅到雨的凉意,快了。
黄单说,“娟儿,我让你离开镇子,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蹲在那里的娟儿没有反应。
黄单看一眼刘楚,眼神询问。
刘楚抱着刀倚在门上,微微昂首,示意他继续。
黄单在屋里的椅子上坐下来,“你不但没有离开镇子,你也没离开宋府,那天我在厨房喝的冰糖雪梨水,是你煮的,你一直在某个地方窥视着我,知道我会去厨房查你的事。”
他困惑,“可是你为什么给我煮雪梨水?你知道德,做这件事,会引起我的怀疑,将你暴露。”
刘楚幽幽的来一句,“宋少爷,还能是为什么,人家喜欢你呗。”
黄单,“……”
娟儿还是没有反应。
示意自己的男人别乱吃醋,黄单看过去,目光停留在墙角的女孩身上,没有恶意,“娟儿,你是会说话的吧。”
娟儿的肩膀轻微颤了颤。
黄单是在试探,看女孩那一霎那的反应,看来是真的了,“在高门大户人家做事,哑巴是最能让主子们放心和信任的,因为那张嘴永远说不出去一句话。”
“你想接近我,让奶奶把你安排给我做通房丫头,就得是哑巴,只能是。”
娟儿闭口不答。
黄单自顾自的说,“娟儿,你为什么要进宋家,接近我?”
刘楚张嘴,被一道眼光警告,他撇撇嘴角,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
屋里有三个人,只有一个声音。
黄单没有从娟儿嘴里问出一个字,他的眼睛闪了闪,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你既然一直在镇上,想必也知道上午发生的事情吧,都在传书生是田家的后人,大家把他绑到柱子上,要将他烧死,不过……”
顿了顿,黄单说,“就在前不久,书生被神秘人救走了。”
娟儿攥着袖子的手指松开。
黄单捕捉到了,他好奇的说,“为什么书生是田家的后人,就必须要把他烧死?娟儿,你知道原因吗?”
娟儿又没有了什么动静。
黄单看向刘楚。
刘楚领悟到自家婆娘的深意,他嗤笑一声,“听道长说,那书生身上有妖邪之物,不烧死,就是害了镇上的人。”
黄单跟他唱戏,“那田家怎么会出事的?也是那个原因吗?”
刘楚有意提高音量,冷漠道,“据说自从田家人来了镇上,灾难就开始了,他们是死有余辜!”
娟儿猝然抬头,暴露出眼里的情绪,有仇怨,憎恨,悲痛。
她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遮掩。
到这时,娟儿明白了,屋里的两个男人是在故意说出那番话,说田家的不是,让她露出破绽,她上当了。
黄单跟刘楚眼神交流,他拿出那块玉佩,“娟儿,你看这是什么?”
娟儿看到晃在半空的玉佩,瞳孔轻轻缩了一下。
“这玉佩是书生的东西,我看见他戴在脖子上。”黄单将玉佩握住,“刘捕头已经查明,这是田老爷花高价买了,在儿子的百日宴上当众拿出来过,是送给他的礼物。”
他摩||挲着玉佩,“这上面刻有安之二字。”
娟儿的眼皮动了动。
黄单说,“奶奶说你不识字,但是你会写这两个字,我曾经无意间看见书房里有一小块碎纸,应该是你在打扫的时候没忍住,偷偷提笔写了几个字,写完以后就烧掉了,没注意到一块碎纸飘进书桌底下,上面就是写的安之。”
娟儿的气息变的紊乱。
黄单说,“当时我也没多想,就以为你是怕奶奶对你有意见,所以才瞒下来的,现在我才知道,你好像不止会写字,还会作画。”
“之前我画了一副荷花,觉得不满意,让你扔掉,捕快却在茗苑一个废弃的房间里搜到了,我记得画上面本来只有一只蜻蜓,却多了一只。”
娟儿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垂放的手攥在了一起。
刘楚的脸绷着,不太好看。
接到这一线报的时候,差点没忍住,把画上多出来的那只蜻蜓给抠下来。
他都没见过这位大少爷的画呢,没想到给别人抢先了,还偷偷收藏,画两只蜻蜓,成双成对。
静默几个瞬息,黄单的食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娟儿,你告诉我,书生是田老爷的儿子,你呢?”
娟儿不言语。
黄单说,“叶府的管家跟我说,他在处理田家那些干||尸的时候,发现少了两具,一具是书生,另一具,是你吧。”
娟儿的脸部神情模糊。
“田夫人是菩萨心肠,来镇上后经常给穷人赈济施药,还去庵里捐赠香火钱,她有一次从庵里回来,在路上救过一个人,带进田家养伤,住过一段时间,当时起大火,是他在最后赶回来,将你和书生救出来的。”
黄单直视过去,“那个人是妖幻化的,对不对?”
娟儿依旧是一声不响,她那张嘴比黄单预料的还要难撬开。
刘楚跟黄单又开始唱双簧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宋少爷,依我看,先把人关起来,严问一番,不管是藏了多少东西,都会一点点的吐出来。”
黄单蹙眉,不赞同,“娟儿是我的人,她的事,理应交给我宋家来管。”
“你们不用在我面前做戏了。”
屋内多出一个声音,很好听,清澈干净,“我知道你们的秘密。”
刘楚朝黄单勾勾唇角。
黄单站起来,能开口就不错了。
他没有指望能从娟儿嘴里问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之所以说那些话,是想去观察对方的表情,从中判定真假。
“的确,我们是在做戏。”黄单说,“娟儿,举头三尺有神明。”
这句话如同一根钢|针,扎进娟儿的心口,她面露嘲讽的笑意,“神明?在哪儿啊?”
“少爷,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神明。”
黄单说有,“你不是看见了吗?神明已经把报应发放给应得的人身上了。”
娟儿哈哈大笑,笑声里有着无尽的悲凉和恨意。
黄单说,“对了,那救走书生的人,我看见了,是戴老板。”
娟儿脸上的笑容凝固,眼帘垂下去。
黄单说,“今年三月份,戴老板出过一趟门,蜘蛛岭一带常有土||匪出没,她早就死了,从外地回来的不是她,是妖幻化的。”
“妖喝血吃肉,身上有味儿,所以才喷那么浓的香水,是吗?”
娟儿的手指抖了一下。
黄单将那一丝细微的变化收进眼底,“娟儿,愿不愿意说一个故事给我听?”
娟儿没有反应。
黄单坐回去,右腿抬起来,架在左腿上面,“你不说,那我给你说一个。”
他撑着头,将刚才通过试探娟儿得到证实的几个信息整理整理,结合从叶府管家那儿听来的,不快不慢的讲起一段往事。
十六年前,田家搬来钺山镇,变成镇上的大户。
两年后,田家的产业越来越多,东大街最好的地段全是田家的,吃的穿的用的,一律都是田家领头。
当时宋叶两家完全被田家压制,一些新客户不愿意跟他们合作,连老客户都被田老爷子的一套经营方式给收服,他们生意越来越难做。
不止是宋叶两家,还有镇上几个商户的财路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夏天里,镇子里死了好几个人,宋叶两家和商户们都觉得时机来了,他们就在背地里联手谋划,死掉的几个人家属拉着尸体去田家,说是他们家施的药有问题,害死了人。
一些流言就传来了。
田家人去找仵作,当着众人的面验||尸,说是一种流传病。
因为很多人在场,所以这验出来的结果影响极大,大家都慌了,他们不明白,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出现流传病了呢?
在那时,流传病对人们来说,就是天灾。
没过多久,镇上来了一个巫|师,他在大街小巷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田家大宅门口,说是这家人把妖灵之气带到镇上来了,损伤了镇上的龙气,才会带来厄运和灾难。
起初只是有个别人相信,但是流言扩散的很快,许多人议论说以前镇子里一直相安无事,唯一外来的就是田家。
人群真正恐慌,是在又接连死了十几个人之后,他们什么也想不了,只想按照巫师说的去做。
只要镇上的龙气恢复了,天灾就会消失的。
三更半夜,那些人去把田家围住,绕着外墙一捆捆的放柴草,点火。
镇上有一些人不赞成他们的做法,觉得那么做,会遭到天谴。
但是那些人的力量太弱,争吵和劝说,阻止都起不到半点作用,最后还被人群给围起来打了一顿,关起来了。
火越烧越猛,田家的下人发现有烟,大喊着着火了,田老爷和田夫人抱着孩子,所有人往门口去跑,有火把从墙外丢进来,拦住他们的脚步。
门外有大锁套在门环上面,周围是熊熊大火,所有人都被困在里面。
有痛苦的惨叫声从火里传了出来。
巫师说那不是田家人叫的,是他们身体里的妖灵在挣扎,再等一等,就能将妖灵全部烧死。
宅子四周都有人把守,只要看到哪个人形火球试图翻墙,就会用棍子给打回墙里。
大火把豪华的宅子烧成一堆废墟。
镇上的人终于放下心来,妖灵一除,龙气就会恢复了。
收尸的工作落在叶家,叶叶父让管家去处理。
管家一个人在废墟里清理出三十一具尸|体,有田家嫡系,旁支,下人,他发现尸体少了两具,在废墟里仔细寻找,还是没发现什么,犹豫过后选择了隐瞒。
田家人被烧死后,宋叶两家开救助站,免费给人们看病的同时,还施药三个月。
流传病得到控制,人们不禁感到庆幸,还好他们把田家人都烧死了,不然死的就是他们。
那场大火,和田家这两个字,都成为镇上所有人的禁忌,谁也没有再去提过一个字。
田家的产业被宋叶两家和商户们瓜分。
宋叶两家分的大头。
田宅改建成酒楼,戴老板用田家的钱,把酒楼开的风生水起。
至于药材铺,自然是落到了张老板手里。
日子过的很安宁,除了叶府的管家,没有人知道,田家少了两具尸体。
那少的两具尸体就是书生和娟儿,他们几年后分别以不同的方式回到镇上,在宋家潜伏,伺机报复,要当初害他们家破人亡的那些人血债血偿。
书生和娟儿利用人心的欲||望,贪婪,狡诈,自私,从中推波助澜。
宋邧氏,叶父,二姨太,张老板,卖货郎,戴老板……这些人都死于他们的算计当中。
赵老头没有参与,所以他活着。
宋大伯对书生很好,所以书生用计让他去了外地,逃过一劫。
叶蓝目睹过叶父带人去烧田家,她极力反对,跟叶父闹的很凶,甚至冲开人群往火里跑,要去救田家的人,最后被打晕了才消停。
在那之后没几天,叶蓝被叶父送出国,她第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去庙里请主持为田家人念经超度。
这是黄单从管家那儿得知的。
叶蓝心善,所以哪怕她是叶家的千金大小姐,也没事。
黄单扮演的宋家少爷原本是要死的。
他平时待娟儿不薄,从不打码欺辱,得到一次考验的机会,就是在山洞的天坑里面。
如果黄单抛下坑里的妖,自己走了,那他会死在山里,被啃的骨头都不剩。
那次神婆说黄单身上有妖气,确实是有,他跟妖待过,但是只需要修养几天就可以了,不需要丟锅里煮。
至于黄单昏睡不醒的原因,不是娟儿在药里做的手脚,是宋家旁支,想借刀杀人。
在那之后,黄单又从宋老太太手里救下娟儿,最终给自己争取到一条活路。
书生和娟儿的心里都有一个账本,一笔笔的记着,谁欠了田家,谁是无辜的,他们很清楚,不会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妖没有杀人,或许对它而言,活人是生命,死人是食物,它跟在后面吃肉喝血,长长能量。
人类的恩怨情仇,跟它没关系,救田家的后人,已经报了恩情,所以它可以说是参与了,也可以说是一直在某个地方旁观。
屋内的声音停下来,外面传来轰隆一声响,下雨了。
有凄厉的哭声夹在雨声里。
黄单还有几点没有想明白,“当年骑楼倒塌,是那只妖救的叶蓝吧?”
娟儿模糊不清的说,“世人都说妖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