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汝良脸色也是一苦,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长叹道:“我心里何尝没数?陕西的干旱程度近十年来罕见,北直隶诸府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保定真定二府情况堪忧,你老家情况也不容乐观吧?”
王永光脸色阴沉,吁了一口气道:“老家亲戚来信,大名府的情况恐怕比真定保定还糟糕,不少人都已经在打主意准备逃荒了。”
王永光是大名府东明县人,位于大名府也是整个北直隶最南端,在北直隶和山东河南三省交界地带。
黄汝良脸色更难看,北地诸省近十年来持续干旱,但是今年却是尤其严重,自己刚上任就赶上了,不能不说运气不太好。
干旱就意味着流民,就意味着需要减免税赋,甚至还意味着要大量的赈济,京通二仓大案固然已破,甚至还能收缴不少钱银,但是其中亏空的粮食却是实打实的,一样需要银子弥补,这就意味着今年的粮价可能会大涨,而这收缴回来的钱银要换成粮食就要大打折扣。
户部已经在加紧清理京通二仓一案之后的亏空具体数量,病开始着手从湖广和江南购入粮食,哪怕是往年陈粮,你也起码要有足够的储备,否则真正到了今冬明春的时候,没有足够粮食压底儿,一旦流民大量涌入京畿,那就要命了。
“有孚,你说今年咱们大周是不是不太顺啊,干旱如此严重,西南战事却无进展,白白消耗粮帑无数,裁撤三边军镇也是引来如此大的震荡,可咱们国库里空空如也,奈何?”
黄汝良和王永光关系还算是处得不错,两个人以前并无多少交织,一个是北地士人领袖,一个人福建士人翘楚,南北不和,理论上大家都是相互制约的,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户部固然是位高权重,但是却也面临各种难题,不得不携起手来共度时艰。
皇帝和内阁的意图要得以实现,吏部和户部,一个管人,一个管钱,不可或缺.
可当下管人还好说一些,银钱却是囊中羞涩,当这个户部尚书和侍郎,那就是大家集火所在,哪个部门都在伸手要钱,哪个地方都觉得困难,都会把目光汇聚到户部,这如何来运筹帷幄,就要看你当尚书侍郎的能力表现了。
这种情形下,黄汝良和王永光也只能同舟共济,把这个艰难场面撑下去。
今日把冯紫英招来,也就是要就前期朝会中议定的有顺天府衙要在六月底之前把一百万两银子交上来,现在局面越发困难,黄汝良和王永光有意提高一些数量,希望能够在六月底发卖收回一百二十万两,九月底收回一百三十万两,剩余的放在年底之前发卖完毕收回。
“谁说不是呢?”王永光也是一脸沉重,“今日找紫英来,也是要好好和他谈一谈,我听闻通仓一案牵扯人员甚多,如果顺天府衙和龙禁尉能狠下心来,再深挖一些,未必不能多收回一些,这些都是朝廷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却被这些蛀虫和奸商内外勾结,难道说这些奸商就只是退出一些赃款便就此作罢?”
黄汝良目光流动,看着王永光,“我听闻皇上和诸位阁老的意思是最重要通过三法司来会审定案,……”
“原则上是该如此,但是非常时行非常事,当下国事如此艰难,又何必如此拘泥?若是能多收回一些银子来解决问题,官员也就罢了,粮商那边是否可以考虑一下呢?”
王永光的话让黄汝良微微皱眉,“以罚代法?这怕不妥吧?再说了,这只怕比开捐更容易引来外界攻讦诟病吧?”
王永光叹了一口气,“所以我也是觉得为难啊,但淮扬镇组建不能推后,西南战事每日都在花费,西北局面动荡,任谁去坐镇,就算是冯唐,你若是不给他三五十万两银子打底儿,他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二人正叹息间,便听得外间有人在打招呼,“冯大人来了,二位大人已经在里边等候您多时了。”
“哦,我没迟到吧?接到二位大人相招,我便马不停蹄赶来了,户部相招,肯定是好事儿啊。”冯紫英乐呵呵地疾步进门,“见过二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