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二哥今非昔比,如何还能像往日一般?能沉下心思读书写字,据说已有京中戏楼来约稿,那一日听袭人说,宝二哥还专门在自家院里摆了一桌庆贺,只是没请外人罢了。”
探春显然比湘云消息更灵通。
“为何我们姊妹却不知晓?”史湘云知道宝玉应该是一个藏不住的性子,颇为讶异。
“袭人称宝二哥觉得只是约稿,算是对自己的一个认可,但是要等到某一日自己所撰写的底本上了戏园子成为人皆传唱的大戏,方为成功,他现在倒是越来越学着冯大哥的沉稳了。”探春话语里也还是挺为宝玉的成长感到骄傲的。
湘云抿嘴一笑,“探丫头,那方才宝二哥的表现我可还是没觉得他好像长大了一般。”
“总要有一个过程慢慢来才是,没见你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探春忍不住瞪了祥云一眼。
冯紫英见探春和湘云二人在一旁嘀嘀咕咕,扭头问道:“二位妹妹在那里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探春展颜笑道:“云儿说宝二哥与往常迥异,气度高雅,卓尔不凡,让人刮目相看呢。”
冯紫英敢肯定史湘云嘴里绝对说不出这等话来,尤其是对宝玉,但宝玉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听得探春嘴里说湘云如此夸他,更是喜欢得眉花眼笑。
“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宝玉已非吴下阿蒙,若是再能好生沉淀积累两年,海若先生表示榜样。”冯紫英当然不吝鼓舞这个勉强走上正道的家伙,话语里满是鼓舞勉励之意。
听得冯紫英把海若先生作为自己的目标,贾宝玉还是吓了一大跳,再说对自己的文才很有自信,但是要和海若先生比,贾宝玉还是不敢的,连连摆手摇头,“冯大哥切莫说这等话,没地让外人笑死,海若先生临川四记至今无人超越,那牡丹亭更是号称绝唱,我何德何能敢向他看齐?”
“宝玉,话不是这么说,海若先生虽说现在名满天下,但是他在你这般年龄时只怕也是写不出十三棍僧救唐王这般传奇话本的吧?”冯紫英不以为然,“你有诗词歌赋的雄厚根底,传奇话本也好,戏剧底本也好,更多的是讲求对世情的洞察入微,于小处见功夫,你现在自还年轻,在经历几年对周围人情世故的体味,便能慢慢揣摩出许多来,我看好你。”
府中对宝玉一门心思写传奇话本的事情慢慢也传开了,起码像湘云探春这些人是知晓了,下人里边也隐约知晓一些,但是却不知道宝玉的话本已经被刊载在今日新闻上成为热门。
当然宝玉最终目标也不是传奇话本,毕竟这种作品在当下来说似乎显得逼格不够,虽然受众面更大,已经有不少茶园说书者已经开始将这十三棍僧救唐王进行整理,开始在茶园里说讲起来,大受欢迎,但毕竟是下里巴人的东西。
戏剧底本才是他的终极目标,那才是能被士人所推崇的阳春白雪。
“再说了,愚兄倒是以为这传奇话本未必就逊色于那戏剧底本,只是原来大家更喜欢看戏剧,但是现在茶园说书大受欢迎,京师城里普通民众多有追捧,你这十三棍僧救唐王在茶园中广为传唱,日后只要一走出去说一声顽石点头,谁人不知,何人不晓?民间颂唱未必就逊于士人赞扬,将来的变化谁又能说得清楚?”
冯紫英的一番话让宝玉心里又是惶恐又是惊喜,惶恐的是冯大哥对自己期盼如此之高,惊喜的是冯大哥这么看好自己的表现。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越发看重冯大哥对自己的评价了,或许这就是找到了奋斗方向之后,更加渴望被主流的承认吧,冯大哥现在似乎就是主流的代表。
冯紫英也没有理睬心中百念陈杂的宝玉,径直往前走,还是探春提醒了宝玉一句,宝玉这才恍然从梦中惊醒,疾步跟上。
进入这层峦叠翠的假山中,蜿蜒绕行,却见这佳木葱茏,皆是这北方常绿树木,经过一番修剪之后,绿意盎然,一带清流从草木深处飞泻而下,辗转于奇石罅隙之中,再进熟不,豁然开朗,隐约可见雕甍绣栏藏于山坳树杪之中,更平添几分瑰丽气息。
沿着夹道而行,却见从山上下来的溪水如清瀑泻雪,怪石凌云,再往前行,便是白石围栏,环抱一泓清潭,一桥飞渡,有亭傲立其上。
冯紫英对红楼梦书中描述略有印象,因而笑问:“宝玉,这亭建得甚好,不知你打算取何名?”
宝玉挠头苦恼,“前日里我来看过,正巧碰上胡先生和程先生,程先生说有亭翼然,可得名翼然亭,但我却以为略显粗糙,不如取名泻玉亭,但又觉得单薄了一些,不如就请冯大哥定名。”
冯紫英有些懵,这些名字不都该是宝玉早就取好了的么,怎么现在却落到自己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