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除了资本主义魔鬼之外,北方的大辽帝国内部,同样在酝酿着一场惊天剧变。
一南一北两场剧变凑在一起,还能让这天下保持太平安宁那就是见鬼了。
“崇道,”苏迟不知道武好古的消极想法,于是开始兜售苏辙的设想,“所以家父认为,必须要在裁撤西军的同时立乡约,设乡兵,建乡学……”
“乡约、乡兵、乡学……好像还少了什么吧?”武好古问。
他当然知道苏辙开出的是个什么样的药方——界河商市和京东商市代表是迈向资本主义不归路,而“乡约、乡兵、乡学”所代表的其实是封建化。
“还少了什么?”苏迟其实也是个汴梁子,并不了解乡村的真实情况。
“还少了乡绅。”上了年纪的赵佳人插话道。在被武好古所用之前,他其实就是大名府乡下的地主——要不是地主,他也不可能没完没了考那么多年科举。
所以他是了解乡村情况,也知道比较保守的地主阶级士大夫们在打什么算盘。
“无绅不治乡,”赵佳人道,“朝廷治理只到县,在往下还是得靠绅。东边是绅商难分,不少士绅兼营商业而成巨富……而陕西这边,恐怕多的是豪强士绅,又是不同了。
若要妥善安置西军将士,那么就要以军将为乡士,兵丁为乡民,以乡士治乡约办乡学,同时再授予边远官地……根据官衔高低授予不同数量,还要严禁买卖,减免租税。”
赵佳人的想法,其实就是要将西军从佣兵集团转为一个以土地为基础的府兵集团,同时再最大程度固化其原有的阶级。
固化乡村的阶级,大概也是中国乡村士大夫的梦想吧?科举制度理论上说可以起到打通底层上升通道的作用,但实际上底层农民子弟根本没机会接受良好的儒家教育,压根考不上进士。科举的上升通道和他们没有关系。倒是在界河商市、京东商市之中,底层民众上升的机会更多。
因为商业活动、科技创新和殖民活动本来就是颠覆性的……大宋最底层的沙门岛上出来的坏人,现在有不少已经在殖民扩张中翻身了。哪怕没有什么机会,只要跟着纪大坏蛋出海的,至少都有五十缗的年入,而且在南心岛上人人都分到了黄金,回头抢完迦陀诃又可以再分一回金子。几年“冒险”回来,谁不攒个几百缗的,一定是赌钱输光了的倒霉蛋。
有了几百缗的积蓄,海州附近上百亩的水田也有了,怎么不是阶级上升了?这还是没有什么好运气,也没什么大本事的。如果运气好,本事大的,在南心岛那个“冒险家的乐园”混成大富豪,或者弄个殖民地总督当当也没一定。
这种上升通道可比当了佃户还梦想供儿子读书中进士靠谱多了——武好古很怀疑大宋一朝有没有出过一个佃户进士?
不过大宋因为没有秀才、举人两个长久的“功名”,而且也不限制土地买卖。所以地主阶级知识分子们地位也不是特别牢靠,往往得靠抱团取暖的义门维持。
而以“乡约”的形式确立乡绅的统治地位,也是一个思路,但是乡约的实验并没有在蓝田县以外的任何地方取得过成功。
现在,苏辙、苏迟两父子又借着裁撤整理西军的机会,想再试试乡约的路子。
不过苏大胡子和他儿子一定没想清楚西军武士集团和普通的士大夫地主之间的区别——西军一旦在裁撤整理的过程和土地挂钩,并且建立起“大乡绅——小乡士——乡兵、乡民”的等级体系,搞不好就是关陇武士集团的复活了!
“伯充,”武好古问,“你觉得赵机宜的想法怎么样?”
“可行!”苏迟马上就点了头,“只是土地怎么分配?西jūn_rén 数不少,如果要妥善安置,不知道需要多少土地?”
“土地有的是!”武好古一笑,“而且西军也没多少精锐,扣除已经给了土地的弓箭手,最多就是四五万精锐……这还包括了各家的效用士了。安置平均每人400亩土地计算,也就是2000万亩。陕西六路没有那么多官田,加上朔方路和灵州就差不多了。灵州还有30万亩水田呢!那可是一亩能顶几亩旱田分出去的。
现在的问题就是朝廷能不能同意分配西北三路的土地,以及西军将门能不能支持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