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是一个过滤桶,无论你愿不愿意,都不能掌控有些东西的流逝,到最后,只会剩下一点点。
然而,也就是那一点点,才是你最想要的。
过滤掉的那些都应该全部堆压在黑暗无光的角落里,随它慢慢发霉,渐渐腐烂,灰飞烟灭。
张小晖打电话给宋明修,当时宋明修就坐在时光集团对面的咖啡厅里,并没有离开。
“出来吃个饭吧。”
宋明修望着夜色下的街市,霓虹笼罩,迷离的有些不真实,如同电话那头的人,熟悉又想念的声音,“什么时候?”
张小晖说,“现在。”
宋明修收回视线,垂眼喝了一口冷咖啡,“好。”
他心里紧张,期待,又彷徨,那种心情就像是远在沙场的士兵终于可以见到自己思念许久的爱人,可他们即便重逢,也不会有一丝温情。
以至于那通电话结束,宋明修的脊背还倚着沙发,一时忘了该做什么。
花园里,张小晖把地址发过去,她将手机滑进裤子口袋里,随意的拨了拨耳边的发丝。
“言言好些了吗?”
不知何时立在后面的季时单手插兜,“嗯,在吃西瓜。”
他低声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言言的书包里有个新的机器猫。”
面色微微一变,张小晖转过身,“一点点来吧,小孩子没那么多顾虑,思想也简单,他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回头我会把道理讲给他听的。”
“另外,”张小晖说,“是我喜欢机器猫,言言只是受了我的影响。”
所以宋明修才会知道。
她解释了,却低估了男人的醋味。
“我也买了。”季时往木椅上一坐,长腿交叠,“留哪套?”
张小晖边走边说,“当然是留你买的那套。”
停在季时面前,她撒娇的搂住他的脖子,趴到他背上,笑了笑,“约了宋明修吃饭,走吧。”
季时顺势背起张小晖。
“你希望我也去?”
“是啊。”张小晖亲亲季时的脖子,耳朵,“是我们一家人请他吃饭。”
“不管怎么说,都是老同学一场,应该尽点地主之谊。”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季时的心情霍然舒坦,一肚子火气被张小晖扫走,顺心如意了。
他勾了勾唇,“也是。”
半个多小时后,三个大人和一个小朋友坐在酒店,围着一张圆桌,和一盘盘丰盛且精致的菜肴。
季小言在看到宋明修时,就瞪大了眼睛。
他攥着口袋里的棒棒糖,想给那个叔叔吃,因为叔叔请他吃鸡腿,还给他买了机器猫,但他要是给了,爸爸就没有了。
季小言眼睛一亮,爸爸不爱吃糖。
下一刻,季小言就把口袋里的棒棒糖拿出来,使劲往宋明修那边递,半个身子都快趴到桌上了。
“叔叔,给你吃。”
……
季小言小朋友成功出演了一根导火线,把包间里漂浮的空气都给点炸了。
他自己是体会不到的,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张小晖扶了扶额头。
她带上儿子,是盘算着有儿子在,季时会控制一点,不会太过冲动,跟宋明修剑拔弩张。
怀里的小家伙突然不安分起来,好像屁股上长了刺,在她腿上挪来挪去,张小晖佯装生气,“言言,别乱动。”
季小言够到张小晖的脖子,趴在她耳边,认真的嘀嘀咕咕了什么。
张小晖愣了愣,将他放下来。
绕过桌子,季小言蹬蹬蹬的跑到宋明修那里,仰着头看他。
“叔叔,对不起,棒棒糖不能给你吃了。”
没有在意,宋明修微微笑道,“没关系。”
季小言拿走棒棒糖,站在季时面前,按着他的腿一扭一扭的爬上去,稳稳的坐好了,把自己手里的棒棒糖揣到他的西装口袋。
高级铁灰色手工西装搭配机器猫头像的棒棒糖,突兀又温馨。
季时的面部抽搐。
季小言把自己的小手放到爸爸的大手上,拍了拍,带着他这个年纪能给的安抚。
他不想爸爸不开心。
季时抬手,揉揉儿子的发顶。
他夹了一个虾仁,张小晖把儿子的小碗拿过去,虾仁放到碗里。
季小言捧着小碗,埋头吃虾仁。
朝夕相处的默契。
他们是一家人。
这一幕落在宋明修的眼中,他面不改色,将一杯酒灌入口中,辛辣瞬间蔓延整个肺腑。
宋明修心口苦涩,所有的菜到他嘴里都泛着苦味。
他从未想过,张小晖会那么为季时着想。
正如他未曾想过,他和张小晖一起吃饭,对方带着她的丈夫和孩子。
物是人非。
我过的更好。
这是张小晖想告诉他的。
通过非常直白的方式,强行逼他认清现实,又残酷的要他绝望。
这个女人变了。
季时也是。
不再锋芒乍现,咄咄逼人,嚣张,易怒,俨然是一家之主,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