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阵阵热烈的犹如潮水般的谢恩声,将方才宴席中沉重紧张的气氛给一扫而空。
亦让回到位子上坐好的吴懿,无奈地深深的闭上了眼睛。
而在吴懿闭上眼睛后,糜旸下令宴会重新开始。
在糜旸的命令下,宴席中的舞乐再现,场中的气氛很快又变得热闹起来。
甚至由于糜旸大加恩赏的举动,现在宴席中的气氛比方才更加放松,更加让人陶醉。
那弥漫在场中放松、陶醉的气氛,悄然间掩盖住了方才宴席中一场政治夺权事件的真相。
今夜糜旸的杯酒释兵权,是梁州上下团结一致的表现,绝不是一场夺权事件。
哪怕这件事传到成都,刘备等人也会如此以为的。
临近深夜,州牧府中的宴会渐渐散场。
今晚参与这场宴会的梁州上下君臣,都喝了不少酒。
在宴会结束后,众臣子都在随从的搀扶下各自回到了府中。
在众臣子中,因为府邸就在附近,所以吴氏兄弟是最早回到府中的那一批大臣。
可是在回到府中后,吴懿与吴班的脸上的醉意就顷刻间消失不见。
吴班有意识地屏退左右随从,他亲自搀扶着吴懿进入他的寝室中。
等进入寝室中后,吴班再也难掩心中的愤怒,他对着吴懿言道:
“糜子晟也太过胆大妄为了,兄长的兵权是陛下亲授的,他怎么能就此收回?”
听着吴班的怨言吴懿却并没有回应。
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见吴懿没有反应,吴班不禁又提高了一些音量鼓噪道:“兄长,我们不能白白咽下这口气,既然糜子晟不义,那我们也不能无动于衷。”
看着吴班那副愤怒不已的样子,吴懿微抬眼角看向吴班问道:“那你觉得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吴班看见吴懿终于有所回应,他脸上马上浮现喜色道:“兄长是陛下亲封的征北将军,现在却突然被糜子晟收缴兵权,兄长何不上书陛下言明此事原委?
他是外戚,我等难道不是吗?
有皇后在一旁为我等美言,想来陛下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的。”
当听完吴班的话语后,吴懿见吴班的脸上流露出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眼神中却满是失望。
他的这个弟弟论冲锋陷阵是一位好手,但于政治一项上,敏感性却太低了。
吴懿压低声音制止吴班道:“我们是外戚不错,但他却既是外戚,又是宗室。”
吴懿的这句回答,很直接地表达了他的态度。
可是吴班却还是有些不甘,他不禁上前一步对着吴懿问道:“难道你我兄弟,从此就只能埋头于文学之事了吗?”
“兄长难道你忘记当初带领族人,入川时的雄心壮志了吗?”
因为内心中的急切,所以吴班的这两句话语气显得有些急。
而吴班语气中的急切,却点燃了吴懿心中一直在压抑的怒火。
吴懿陡然站起身看着他身前这个不开窍的弟弟,他不禁对他怒斥道:
“纵使我不愿,不忘又如何?
若糜旸强夺兵权,若糜旸夺兵权而无善后,我都有办法扭转局势。
但现在大义、舆情、人心、都站在他那边,你叫我怎么办?
难道让我上书弹劾糜旸有不臣之心吗?
还是让我直接调兵攻击州府,以泄心中之愤?”
吴懿充满怒气的两句反问,让吴班直接呆立在场。
吴懿的话,他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而且吴懿罕见的发火,亦让他感受到一些惧意。
在对着吴班怒斥后,吴懿心中的憋屈与不甘缓解了些,但他眼神中的无奈之色却愈发浓厚。
怒斥吴班之后,吴懿无力的跌坐在坐席上。
许久之后,他的口中发出一句似是安慰,又似是期待的叹息:
“记住,我们吴氏的机会不在现在。”
“不在现在!”
并非所有的臣子都离开了州牧府,糜旸的一众心腹都被他留下来了。
欢乐过后的宴会是杯盘狼藉的,但是糜旸的一众心腹却丝毫不嫌弃环境的杂乱,他们坐在各自的坐席上等着糜旸的命令。
他们与糜旸之间,摆放着的正是那众多的兵符。
在摇曳的烛火照耀之下,食盘中众多兵符之上正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寒光。
看着触手可及的那众多兵符,糜旸看向法邈,他对着法邈言道:“现兵权已收,文殊要尽快统领州朝属吏,统计出各营士卒的具体数量。
有老弱者尽皆裁汰。”
听到糜旸命令的法邈,立马起身对着他一拜。
收兵权只是第一步,要想真正控制住整个梁州,接下来的裁汰诸军也是重中之重。
因为只有在裁汰诸军后,糜旸才能将精简出的梁州军重新划分编制。
而在完成这一步后,糜旸才算完全掌握住整个梁州。
在法邈领命退下后,在座的吕乂出拜向糜旸进言道:“君侯现今虽兵符在手,然吴懿等将校在汉中积威甚重,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
而且裁汰诸军势必会引起一部分士卒的不满,因此乂觉得君侯应该早做防备。”
听到吕乂这么说,糜旸缓缓点头。
兵符只是信物,在通常情况下有兵符在手是可以顺利调动大军的。
只是乱世当中有许多时候,兵符的作用并不保险,因为有的统兵大将是可以用个人威望越过兵符调动大军的。
虽说以糜旸现在的威望,可以很大程度上防止这类事件的发生。
但是兵者凶器也,凡事做到万无一失的准备总是没错的。
威望强如魏武帝者,也不是没遇到过jūn_duì 以下克上的事例。
人心总是难测的。
所以在听到吕乂的这层提醒后,糜旸看向好久不见的吕乂问道:“那季阳觉得该如何防备这一点呢?”
面对糜旸的询问,吕乂拱手答道:“魏延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