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的使者第一反应就是想开口拒绝。
只是想了好一会儿,他始终想不出一个拒绝的理由。
因为糜旸说的是有道理的。
汉军处于水上,而魏军处于陆上,还有着骑军在。
要是汉军与魏军同时释放俘虏,一旦魏军的俘虏踏出汉军的弓箭射程之外。
那时候魏军骑军从后对汉军俘虏发动袭击的话,那在水上的汉军的确是反应不及的。
说实话糜旸是真的担忧这点的。
至于糜旸是不是过虑了,这还真不是。
魏军连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都会杀,又岂会做不出杀俘这种事?
见司马懿的使者脸上浮现为难之色,糜旸却继续步步紧逼。
“两军换俘,首重诚信,你军突以骑军压阵已算失信,难道司马仲达别有企图乎?”
听到糜旸的这声质问,司马懿的使者吓得惊慌失色,他连连为司马懿辩解。
他深知这场换俘对魏军的重要性,所以他生怕糜旸误会而耽误了这场换俘事宜。
而且正因为这场换俘的重要性,所以他也知道司马懿是不敢在这件事上弄虚作假的。
司马懿之所以会调来骑军,担忧的只是汉军突然发难而已。
可是这种理由又过于丧己方气势,所以使者在为司马懿辩解之时,一直找不出什么正当的理由。
这让他愈发惊慌。
看见司马懿使者惊慌不已的样子,糜旸对着他下最后通牒道:
“我军信义天下皆知,你不用担心我会失信。
反观你军诚意不明,若再诸多推搪,我当撤军回禀天子。
到时候所有后果,司马懿当一力承担。”
当糜旸说完这番话后,他立马命人将司马懿的使者驱赶下船。
而司马懿的使者在被驱赶下船后,因为糜旸的最后通牒,让他心中怀抱着深重的担忧快速返回到司马懿身边,将糜旸的意思一五一十的禀告给了司马懿。
张合就在司马懿的身边。
张合在听到糜旸的意思后,他立马大怒道:“鹿儿张狂!”
可是司马懿在听到张合的怒语后,他却劝张合稍安勿躁。
糜旸是张狂,但糜旸说的话不无道理。
设身处地,若是他是糜旸,未必就不会像糜旸如此做。
况且就算糜旸张狂了,现在的他们拿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司马懿想起曹丕在给他的诏书中,嘱咐他一定要办好这件事。
曹丕看重这件事的语气,司马懿可以从诏书中的内容中深切的感受到。
而且这件事是他成为一方都督后,为曹丕办的第一件事。
若是这件事办砸了,他在曹丕心目中的印象肯定会大打折扣。
所以于公于私,司马懿今日都必须要顺利办成两军换俘这事。
最重要的是,糜旸说的有一点司马懿是深为赞同的。
那便是汉军的信义,天下皆知.....
糜旸师承关中名门,又是刘备的子侄,在当世信义为重的浓厚观念下,想来糜旸不会出尔反尔。
在这种种考量之下,司马懿决定答应糜旸的要求。
司马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在打算答应糜旸的要求后,他立马命魏军解开那上百汉军俘虏身上的绳索。
在上百汉军俘虏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之后,那上百汉军俘虏在身旁的魏军催促之下,终于开始朝着洧水的方向跑去。
或许一开始上百汉军俘虏忌惮身后的魏军使诈,还不敢跑的太快。
但随着他们跑出一段距离知道魏军是真的有意释放他们之后,他们奔跑的速度陡然之间加快。
高站在楼船上的糜旸见上百汉军俘虏朝着他跑来,他的脸上流露出笑意。
他马上让下方的战船靠岸,并纷纷放出木板接引即将到岸的上百汉军俘虏上船。
不久后上百位汉军俘虏终于来到了岸边,在他们到达岸边后,汉军并没有轻易将他们一次性接上船。
在探查他们身上无藏有兵刃之后,汉军才一一将他们接上战船。
并且在糜旸之前的命令中,那上百位汉军俘虏亦纷纷被打乱分散到各艘战船上。
这样纵使这归来的上百汉军俘虏中有着魏军的奸细,至少在这种布置之下,他们也无法兴风作浪。
至于他们的身份,日后自会一一有专人来复验。
糜旸虽接人心切,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道理还是懂得。
在所有归来的战俘之中,糜旸只将刘备的两个女儿接上了他的楼船之中。
当年刘备的女儿被俘虏之时,大约都只有八九岁,现在她们归来时却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人女子。
当刘备的两个女儿被接上楼船之后,她们看着眼前身披精甲的糜旸,一下子就哭了出来。
“表兄。”
“你怎么才来呀!”
她们既是刘备的女儿,亦是糜氏所出。
十数年的颠沛流离,十数年的暗无天日,十数年的提心吊胆,早就让她们的心中积攒着太多委屈。
因为过去她们身处在敌营之中,甚至连哭都不敢。
现在逃出生天的她们,在见到亲人的那一刻,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哭出来。
看着自己的两个表妹衣衫褴褛的在自己面前恸哭不已,想到本来她们两个本应该是尊贵的公主,现在却落到这番境地,糜旸的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虽然因为尚未完全证实身份,糜旸心中还有着些疑虑。
但这不妨碍糜旸先为她们,先为他归来的百余亲朋好好出一口气。
这时岸上的司马懿见汉军已经接收百余战俘后,还不曾释放夏侯尚等人,他便命人摇旗示意催促糜旸。
得知司马懿的催促后,糜旸先用手为他的两位表妹拭去脸上的泪花,然后他转身下令道:
“将夏侯尚等人押上来。”
“扒光了上衣押上来!”
相比于糜旸亲朋好友那悲惨的境遇,夏侯尚等人往日过得太舒服了些。
既然魏军让我亲朋破衣烂衫,那我就让他们无衣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