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贾逵再命令中领军曹休,统领邺城中的部分中军,分布重兵把守邺城的各处城门。
并让他派出中军在邺城中的大城小巷中巡查,以防止在大丧期间有宵小作乱。
贾逵本来就是曹操临死前指定的主丧大臣,有着在曹操葬礼期间,主持一切的权力。
现在贾逵又得到了新王曹丕的正式任命,所以当他的命令发出之后,许褚与曹休抹掉脸上的眼泪,立即起身按贾逵的吩咐布置防务去了。
在许褚与曹休离开不久之后,大殿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阵甲士因为奔跑发出的甲胃碰撞声。
在大殿的窗户之上,亦映照出许多雄壮武士的身影。
大殿之中的群臣看到这一幕,心中齐齐一凛。
先王虽薨,然魏国却尚有柱石。
在许褚与曹休领命离去后,贾逵又转身对着曹丕一拜道:“先王在军中威望深重,一旦等先王薨逝的消息传去,邺城的大军难免会有躁动。”
“还请大王领百官群臣,乘王驾,率禁军巡视诸营,稳定军心。”
贾逵深知邺城乃是魏国的权力中枢,只要邺城不乱,那么邺城发往各地的文书就不会被阻隔。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下各地就算知道了曹操薨逝的消息,那么就不会引发大的动乱。
人心浮动之际,最忌政令不畅。
而要想保证邺城不乱,就务必要保证邺城的大军不乱。
那些大军都是魏国的精锐所在,只要他们能服从新王曹丕,那么曹丕在邺城王宫中的位子才算坐稳了。
贾逵的建言虽让曹丕有些犹疑,但他最后还是应允道:“可。”
在得到曹丕的应允之后,贾逵大喜,新王或许没有先王的文韬武略,但他的果决还是有先王之风的。
贾逵马上命人取来丧服给曹丕换上,而后他命在大殿中的众臣尽皆换上丧服。
因为在之前曹操就有感自身可能时日不久,所以一应丧服仪具,他早命人准备好。
做完这一步后,贾逵让他的副手司马懿留在大殿中,负责安排灵堂、为先王整理遗体仪容的一切事务。
面对着贾逵的吩咐,司马懿下拜领命。
贾逵自己则亲自陪同着曹丕领着文武百官,朝着大殿外走去。
在大殿外的台阶之下,停着往年曹操在世时乘坐的六马金根车。
看到那驾代表着王权的王驾,曹丕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渴望。
但在群臣面前,他掩饰的很好。
当曹丕与文武百官下了台阶,来到六马金根车前时,贾逵亲自将曹丕扶上六马金根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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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他命文武百官跟在王驾身后,朝着城内的军营进发。
当王驾上的御者挥舞起马鞭,抽在身前的六匹骏马身上时,也许是骏马通灵,它们似乎感觉到今日它们所载乘的,不再是之前那个睥睨四方的魏王了。
所以它们口中纷纷发出一声悲鸣,而后迈动着马蹄朝着宫门外而去。
邺城乃是魏国王都,要想将这样一座布满公卿世家的王都戒严,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是做不到的。
曹休听从贾逵的吩咐,并没有将曹操薨逝曹丕继位的消息隐瞒,他亦正是用这理由对邺城实行戒严的。
而当曹操薨逝的消息渐渐传进军营中时,因为邺城的军士大多苦于服劳役,没有了曹操威望的镇压之下,一些小规模的骚动就开始在军营中蔓延着。
就在这时,一辆气派威严的六马王驾开始驶入军营之中,王驾由上百位大臣及数千虎豹骑所守护着。
当军营中的士卒看到那熟悉的,代表魏王威严的王驾到来时,他们的内心中的不安渐渐安定下来。
曹操虽死,余威尚在,况且曹丕留守邺城多年,在邺城中亦是有着威望的。
也许底层士卒是会不安,但邺城大军中的将官,大多是曹操留下的亲信。
在魏王威望与各级军官的压制下,那些小规模的动乱及时被弥平,最终没有引发大规模的动乱。
...
曹操的遗体经过整理之后,已经被放进了棺椁之中。
曹操的棺椁在众多灵幔的遮掩下,隐在大殿的深处。
曹操生前遗留下的熏香,正在大殿中的香炉中燃烧着散发着香味。
在偌大的大殿中,许多灵烛正在缓缓燃烧着,为漆黑的大殿中带来为数不多的光亮。
时值深夜,在灰暗幽深的大殿之中,曹丕一身丧服跪在曹操的灵位前。
曹丕在从军营中回来之后,就来到了大殿之中。
他将大殿中的侍卫全部屏退,他有些私密话想要与死去的父亲诉说。
“父王,还记得小时候,我听从你的教诲,广学博览,很小的时候就通读诗、论。
那时候你亲自教我学射箭,在你的教导之下,我六岁射箭,八岁能骑,十岁就可以跟随你四处征战。”
“虽然你那时候很严厉,并且目光都在大兄的身上,但是那段时间我却很开心。
因为我每当学有所成,你总会摸着我的头夸赞我。”
“但是后来变了,大兄战死宛城之后,你对我就不再有过夸赞,对我越来越严苛。
难道父王是认为当年死在宛城的应该是我,不是大兄吗?”
“为了引起你的重视,我不断砥砺自身,但二十多年以来,我一直所想要的夸赞却从未有过。”
“大兄在时,你的目光都在大兄身上。大兄死了,又有了仓舒。
仓舒死了,你又将希望都寄托在子建身上。
难道我就真的那么差劲,得不到你的肯定吗?”
说到最后,曹丕的话语中充满了不解与悲哀。
在曹操临死前的一刻,曹丕都在隐藏着真正的自己。
在曹操死之后,曹丕才敢真正表达自己的想法。
在曹丕的心中,他并非不敬爱他的父亲。
曹操一直就犹如高山上的苍松一般,是他一辈子追赶的对象。
但后来,在曹操的刻意打压之下,他对曹操的敬爱变成了畏惧。
只是曹丕不知道的是,在曹操临死前的那一刻,他是有想像幼时一般,伸出手抚摸他的头的。
但可惜的是,他二十多年来苦苦追求的一个动作,最后却被他的畏惧所破坏。
父不知子,子不知父,这到底是谁的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