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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连下两天的暴雨,总算逐渐消停了。
城主府幽暗的大厅内,黄覆单手枕头昏睡了过去,门外屋檐落下的雨滴,一点一点溅在满是积水的泥坑。
他连续四五天不曾颌眼,全靠一股意志硬撑着,如今汉军攻势暂缓,疲惫到极点的黄覆,再也忍不住打起盹来,刚眯眼不久,便陷入梦乡。
睡梦中,黄覆梦见自己北伐成功,带着大军浩浩荡荡开进长安城内。
沿街百姓目睹楚军王师入京,齐齐山呼万岁,喝声连绵。
站在高耸的宫墙上,望着底下旌旗蔽日,朝野臣服下拜的场景,黄覆只感人生已达巅峰。
下一刻,场景一转,他已置身在刑场之上,见到法鞅押着刘策来到他跟前:“请圣上下令,将伪帝枭首示众!”
黄覆满意地点点头,向刘策所在方向望去。
可奇怪的是,站在不远处的刘策身上并没有戴上任何刑具,一身黑色镶边龙袍气势不凡,更重要的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看不清他的脸到底长什么模样。
忽然,刘策踏前一步,厉声质问:“黄覆!你荼毒生灵置百姓与水深火热,与塞外蛮夷勾结欲加害我华夏贵胄,分裂神洲野心昭然若揭,该当何罪?”
震声如雷,传遍刑场每一个角落。
黄覆大怒:“放肆,你个阶下囚还敢如此出言不逊,朕要杀了你!”
刘策:“你楚地所颁布律法每一条每一例都带着无辜百姓鲜血,又该当何罪?
荆州各郡妇孺老小何罪?你居然将之全部作为粮饷以供贼军食用,如此行径与禽兽何异?!
害我南地子民毫无尊严,活如人羊任你压榨摆布,简直惨无人道!
你之罪行罄竹难书,朕要将你弃市以慰被你残害的万千生灵!”
蓦然,刘策手持汉剑向自己疾驰刺来。
“不,朕没有!朕也是迫不得已!”
“护驾,护驾啊~”
可任凭他如何呐喊,周围的侍卫和百官都无动于衷,包括法鞅、罗松在内都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
“黄覆!纳命来!”
“啊~~”
猛然间,黄覆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雪地之中,周围饿殍遍野,惨不忍睹。
只是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好像什么时候来过。
就在这时,一名脸色铁青,两眼泛白的老妇扑到他面前,一把抓住黄覆衣襟。
“把我的口粮还给我,还给我!”
黄覆奋力挣脱,惊恐地向后跑去。
但无论他跑到哪里,那讨要口粮的老妇如鬼魅般总会拦在自己面前。
“还记得你从我手中夺取的那半块饼么?那是我准备带给我女儿的,她三天没吃饭了。”
“不,这不能怪我,那时你已经冻死了,我,我也饿啊……”
“你当时怎么说的?如果有朝一日得势,必定要让天下清苦百姓吃饱穿暖,但你又是怎么做的!”
“朕,朕也不想这样啊……”
“把口粮还给我,拿来!”
“不,不要过来!”
猛然间,四周的饿殍纷纷起身向黄覆前来索命。
“你吃了我们的肉,喝了我们的血,该偿命了!”
“黄覆,我孩子才六岁,你居然忍心把他们做成军粮?”
“天杀的,为我孩子偿命来!”
“啊~~朕也是逼不得已啊~~”
一声惊吼,黄覆满头冷汗从噩梦中惊醒,惊恐地四下张望一遍,确定大厅内只有自己一人时,才稍稍放宽心一些。
可就在这时,段秀夫急匆匆跑到黄覆跟前:“圣上不好了,汉军驱使城中百姓到城外,不知道要做什么!”
黄覆抹了把汗,努力平复紧张情绪说道:“汉军怕是要驱使百姓攻城?呵,什么仁义之师,与贼寇何异。”
可就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地歌谣传入黄覆耳畔。
“嗯?他们在干什么?”
“末将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