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进腊月,老太君就叫人来接怀清,说让她先去叶府,等到过年的时候,她哥再过去,横竖张家就他们兄妹俩,怪冷清的,倒不如一块儿去叶府过年,叶府虽大,人却不多,凑在一起倒热闹。
怀清心里知道老太君没拿自己当外人,可叶府不光一个老太君,虽说走的近,到底不沾亲带故的,自己去了还好说,哥哥去却不大妥当,若丢下哥哥自己去,他哥哥一个人在家过年,得多冷清啊。
故此,年前特意跑了一趟邓州,陪老太君待了几天儿,并应下初六陪着老太君进京,老太君才放她回来。
老太君进京说是走亲戚,可据怀清知道,叶家的亲戚没有在京城的,老太君这个走亲戚大概是幌子,估计是为了皇上。
老太君是皇上的奶娘,从小抱养到大,感情上说,恐比死了的太后还要亲上几分,这个从皇上对叶家的荣宠,便能看出来,皇上自然不能出宫来邓州看奶娘,就只能老太君辛苦一趟去京城了。
怀清觉得,自己走上了一条诡异的道儿,一开始就想帮着哥哥实现他的理想,当个好官儿,兄妹俩守在一起过小日子,可自从跟叶府扯上关系,就算跟皇族间接搭上了线儿,自己怎么避也避不开。
后来怀清也想通了,既然避不开,索性就不避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再说,自己也没必要草木皆兵,反正自己不喜欢的,绝对就是不喜欢,皇子也一样。
想开了,也就不再纠结这些有的没的,老太君初六启程,初十才到京,进了京,怀清才知道原来京城还有个叶府,比邓州府的更大,也更气派。
怀清好奇的道:“你家府邸倒是挺多的,邓州府有一个,这里还有一个。”
若瑶笑道:“认真说,这里才是叶府呢,这是皇上赏赐的府邸,是为了让老太君养老的,我爹前些年到处跑着办差,皇上怕老太君跟着爹不安稳,便赐下了这座府邸,老太君当年一直住在京里呢,后来爹在邓州任巡抚安定了下来,才上奏折接老太君去了邓州城。”
怀清心道,想奉养自己的亲娘,还得给皇上上奏折,皇上应了,才能接亲娘回家,不应还得两边儿跑,真是往哪儿说理去啊。
京城叶府里的仆人,明显跟邓州府的不一样,估计是皇上特意挑出来服侍老太君的,这也算变相的孝心了吧。
老太君刚到没一会儿就来了个大太监,见了老太君先磕头,然后细细回了皇上的话儿,放下一大堆赏赐的东西走了。
到了下午,老太君忽道:“怀清丫头你去灶房瞧着掂量几个菜,不要多,口味清淡些,另外,你上回用砂锅做的那个豆腐汤极好,也做一个吧。”
怀清心里虽纳闷,也应一声去了,一进厨房,就见刚一边儿立着两个太监,怀清这才明白过来,两个小太监极客气,问怀清要做什么。
怀清想了想,老太太既吩咐了,自己就得用心,具体做什么,倒有些难,后来想通了,皇上什么没吃过啊,既来陪着老太君吃饭,就没把自己当皇上,平常人家mǔ_zǐ 坐在一起吃饭,也不会在乎什么山珍海味,倒是家常菜方好。
虽是家常菜,却也要做出些新意,想来这才是老太君让自己下厨的原因,素净些的,怀清最后决定做白切鸡,烧冬笋,蘑菇炒肉,还有一个包菜卷,加上回做过的豆腐汤,正好四菜一汤。
怀清细细跟小太监说了,需要什么原料?怎么个做法儿?因为弄不清皇上的喜好,是不是有忌口的东西,故此说的格外细。
怀清说完了两个太监道:“这几个菜极妥帖,姑娘照此做吧。”
怀清这才开始做,其他还好,上回做的豆腐汤也不难,因老太太喜欢吃软烂的食物,只怀清在跟前儿,就会变着法儿的做几个豆腐菜,豆腐适合老人,且营养丰富,把虾干冬菇竹荪等东西放进砂锅里熬煮出味,放入豆腐,关火时点香油放些芫荽,不管是配饭还是喝汤都是不错的选择。
老太君最喜欢,想来是想让皇上尝尝,才点了这个,至于其他几个,都算容易,唯有包菜卷稍微费了些时候,不过也掐着点儿做好了。
天刚擦黑,府里人就多了起来,宫里的侍卫,太监,来了不少,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刚来传话送赏赐的大太监进厨房叫上菜。
怀清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这儿的好,往皇上跟前凑可没什么好处,就把做好的菜交给小太监,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在灶火边儿上,拿着烧火棍往外扒拉刚添进里头的红薯。
灶房里其他的人都给太监遣了出去,这会儿太监该守门的守门,该上去伺候的上去伺候,灶房倒只剩下了自己,刚自己看见角落的红薯,埋进去几个,这会儿正好吃,扒拉出来,手一碰,烫的她哎呦一声,急忙捏住耳朵。
只听身后嗤一声笑道:“爷还说怎么找不见你这丫头,原来跑这儿吃独食儿来了,活该烫了你。”
怀清转头瞪了他一眼道:“六皇子不在前头伺候着尽孝,跑这儿来做什么?”
六皇子嗤一声道:“前头尽孝的多了去了,不差爷一个,倒是你这儿清净。”说着伸手把怀清手里刚掰开的红薯夺过去咬了一口,烫的直吐舌头。
怀清忍不住笑道:“你傻啊,不会吹吹再吃。”
慕容曦道:“爷不傻,知道你这丫头在的地儿,一定有好吃的,还有什么,快点拿出来招待爷,省的爷饿着肚子回去。”
怀清道:“有是有,只怕六皇子吃不惯。”说着,掀开锅从里头盛了两碗碴子粥,一碗递给他,一碗自己喝。
刚怀清看见这里有碴子,想着老太君说不定晚上要喝,就顺手熬了半锅,这会儿就着红薯正好。
慕容曦喝了一口道:“这东西好喝,怎么你这丫头净能鼓捣些新鲜东西呢。”说着也搬了个板凳儿,挨着怀清坐在灶台边儿上,一边儿喝粥,一边吃烤红薯。
怀清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新鲜东西,这都是老百姓平常家里的吃食,你觉着新鲜,是因为你是皇子,成天山珍海味还吃不完呢,哪会吃这些东西。”
心里说,你就不该生在帝王家,当初第一眼见慕容曦的时候,看那阵仗,还以为是个多嘴刁的呢,后来才知道,这厮白瞎了披着皇子的皮,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丝,就喜欢吃老百姓的吃食。
大太监海寿一进灶房,看见里头的情景,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们这位六皇子,可是有了名儿的刁,嘴刁,身子刁,连挑女人都刁,可这位刁的不行的皇子,这会儿却毫无形象的坐在灶台边儿上面,一手端着碗碴子粥,一手拿着半块红薯,吸溜,吸溜,啪嗒,啪嗒,吃的那叫一个香,不是亲眼看见,打死海寿也不能信啊,故此,说话都有些磕巴起来:“六,六爷……您怎么在这儿呢?”
慕容曦把最后一口粥喝了,手里的碗放在灶台边上,站起来道:“怎么着,爷在哪儿还得跟海公公报备不成。”
“奴才不敢。”海寿急忙跪下,怀清侧头看着慕容曦撇了撇嘴,心说架势倒是挺足的,可惜嘴边儿上一溜碴子粥的印儿,看上去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