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庞统显然也不在意这一些,目光之中隐隐透着一种锐利,慢悠悠的说道:山东这家底,厚实啊
山东家底厚实?可是斐蓁又觉得疑惑了,可是之前士元叔不是说过,山东经济已经哦,对了,曹氏是曹氏,山东是山东,各有不同
庞统点头,公子此言,切中要害。
斐蓁也学着捏着下巴,但是他下巴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于是似乎也捏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庞统说曹操在示威,这个似乎很难理解,都被打成这个模样了,还怎么示威?
示什么威?
但是,确实如同庞统所言,是在示威。
战争是一场豪赌,赌桌两端押注的是生命,以及资源。
曹操在明显没有取得进展的情况下,依旧大规模的在公然设宴,除了表面上的诱敌之外,暗中的收拢安定军心之外,底下还有第二层的意思,就是示威。
就像是曹操拍着赌桌,冷笑着表示老子钱多,人多,物多,输得起!
而骠骑这里呢?
就一个潼关,或者说就一个关中,输了就万劫不复。
山东的优势是人多,所以山东的钱粮基数什么的也多。
曹操政治集团的经济是不好,但是并不是代表着山东所有士族子弟都是穷的连裤裆都穿不起。历史上曹操几次下达禁酒令,为了就是多储备粮食,而山东士族子弟显然不乐意,他们的粮食多到没地方用,不用来酿酒难不成贱卖给曹操么?
再加上又有寅吃卯粮的习惯
而且真的仅仅是寅吃卯粮,那还算是好的了,有的王朝甚至能吃午粮,吃申粮,吃亥粮,可以吃到下一轮去
就算是撑不住了,改个年号发个新钞什么的,当十钱不够用了,便是发行当一百钱,不行还可以发行当两百,当五百么,又是可以再吃一吃
直至信用体系全数崩溃。
但是现在山东一地的大汉信用体系崩溃了么?
崩了但是没全崩,而什么时候会全崩,就连庞统也说不准,无法精确到某一天,所以曹操自然就依旧还可以撑一撑,鸩酒依旧喝个痛快。
斐蓁有些迟疑的说道:要不我们也在潼关之上设宴?
庞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虽有效颦之嫌,也是一种应对不过,有没有更好的方式?要知道,这曹军劳军之举,还有第三层的意思
第三层?
斐蓁看了看呵呵笑着的庞统,又看了看微笑不语的荀攸,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庞统坐在一旁,眯着眼,露出了一些笑意。熟悉他的人就能知道,庞统多半就在琢磨什么歪点子了,只不过这一次的歪点子,还真没什么人能想得到
头儿黑暗之中,一个年轻的声音在朱灵身后响起,这一次为什么不带大黄弩?那玩意真好用射得又远又有劲
跟在朱灵身后,几个趴伏的身影也都支起了耳朵,毕竟上一次朱灵带着他们,用大黄弩搅扰曹洪之事,依旧还让他们一提起来就兴奋不已。
朱灵没回头,也没有责骂身后的兵卒多嘴多舌,而是用很低的声音说道:那玩意太大了,带着不方便而且我们可以用的东西多了,没人说非要大黄弩才能夜袭
说完话,朱灵便是侧身,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上听了听。
讲武堂的邸报当中,也有地听之术的文章论述,而且还给取了一个名字,叫做谛听术。据说那些西凉的老马贼,甚至可以听到二十里之外马蹄的声音,还能报出明确的数值当然数量超出一定限制的话也就听不清了,但是大概数目不会错。
朱灵没那么强的能力,但是听听周边的动静,还是可以的。
见朱灵在贴地静听,他身边的兵卒也都闭上了嘴,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过了片刻之后,朱灵缓缓的抬起头来,微微示意,曹军巡弋的来了那个方向,人数不多做好准备
朱灵等人方才是顺着麟趾塬的切面下了土塬之间的鸿沟,然后再通过折叠的带钉竹梯爬上了牛头塬。
动静小,而且也比较隐蔽。
带钉竹梯的枝杈铁钉,有些像是长条的蜈蚣,所以也被称之为蜈蚣梯。
这种蜈蚣梯可以利用梯子本身上的铁钉,固定在比较松软一些的土层石壁上,比如基本上都是黄土结构的牛头塬和麟趾塬。
只不过这玩意毕竟不是稳定结构,承受力也是一般,多人使用或是踩踏之后难免松动,就会出现整体崩塌的风险。
像是这种稀奇古怪的发明,在长安黄氏工房里面有一大堆。
比如还有撑梯,绳梯等等。
每年工匠评定的时候,都会有一些工匠因为这些发明而获得奖励,当然也有一些企图蒙混过关的工匠被抓出来接受处罚。有意思的是,最开始企图蒙混的家伙大多数为了钱财,但是现在也有一些是因为想要获得更高的官职而铤而走险了
朱灵等人匍匐在地面上,远处的脚步声渐渐的清晰起来。
曹军巡查的兵卒打着火把,沿着鸿沟往前而行。
这是一次例行的巡查。
曹军对于牛头塬鸿沟的巡查,相对来说会比在大河那边松懈一些。
因为在大多数曹军兵卒认知里面,这鸿沟是爬不上来人的,八九十度的土壁,虽然也有些石头,但是踩踏了都会松动,除非在上面打洞架上木架木板,否则怎么爬?所以反倒是对于潼关渡一带的监视会更严密一些。
毕竟潼关渡只要一首船顺流而下,如果不讲究回程的话,就能在任何合适的地点上岸
嗖嗖嗖!
弓弦响起,箭矢破空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的凄厉。
走在最前面的三四名曹军兵卒,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射倒在地。
火把掉落在地面上,光影瞬间缩小了一圈。
没有月亮只有繁星的夜空,并不能提供足够的照明,而猝不及防之下,曹军兵卒也来不及做出更多举动,甚至连袭击者究竟在什么地方都不清楚。
最开始的时候,曹军兵卒以为是被对面麟趾塬超远程的强弩射中了,所以第一反应都是将盾牌怼到了麟趾塬那一边上,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他们防御的方向出错了,因为箭矢是从他们屁股上的方向射过来的。
可这怎么可能?!
惊恐的曹军巡逻兵卒在地面上趴伏着,蠕动着,试图去摸前方被射死的曹军身上的示警铜锣,但是还没等他摸到,因为匍匐姿势不标准而翘起的臀部,就被不知道那个家伙射出的箭矢扎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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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曹军兵卒惨叫着,本能的就是往前方一窜,却不了一脚踩到了鸿沟边上的浮土,便是带着长长的尾音跌落下去,然后嗵的一声,便沉寂了。
朱灵在黑暗之中现出了身形,刚才那箭谁射的?
呃是我一个略有些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就是方才询问为什么不带大黄弩的年轻兵卒。
朱灵收起弓,重新将弓背在了背上,射得好!哈哈,胡人有射雕手,我看你啊这是射尻手啊!
噗噗射雕射尻,想想也是差不多啊
这名号不错,听了就让人胆寒
呵呵
周边响起一阵附和的笑闹声。
朱灵抬头看着曹军营地的方向,摆了摆手,他故意说笑一番,也是为了让手下的兵卒放松些,好了,做正事了曹军多半也被惊动了赶快动手布置罢我们给曹丞相送个新年礼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们都要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