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远喝了一口水,朝着钟小燕举起瓶子,钟小燕摇摇头。
“问你一个问题,不是关于案子,当初你父母去世后,你是如何离开的?你父母是谁安葬的?”
钟小燕垂下头,良久都没有声音。
就在大家都觉得她并不想说话时,她才抬起头看向徐达远身后,那目光似乎能望穿一切,看到十五年前的景象。
周宁知道,徐达远希望钟小燕回想她的父母,甚至是带走她的人,属于围魏救赵的招数,周宁一瞬不瞬地盯着审讯室里。
“妈妈抢救无效的时候,我听到爸爸去打电话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朋友,说了我家地址,还说要照顾我的事儿,断断续续的,我不算明白,可我知道这是在交代后事。
我爸没哭,我也没哭,更是装作没听到那个电话,他让所有人出去,给我妈擦了身子,换上干净的衣服,找了太平间里面的爷爷,给他买了老酒,随后他带着我回家了。
我参加过爷爷和外公的葬礼,他们去世的时候,我们每天都要去哭,我不知道爸爸要干什么,他骑着自行车带我去买菜,做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炸茄盒,辣炒蛤蜊,海肠韭菜。
四个菜端上来,我爸摆上三副碗筷,然后对我说,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然后好送你妈妈走,妈妈最爱我,不能让她看到我哭,我配合着爸爸,开开心心吃了这顿饭。
收拾干净碗筷,他将家里打扫了一遍,然后将很多东西,包括金条之类的东西,都装在一个行李箱里面,虽然我只有十三岁,但是我明白,他这是准备让我走,他想去找妈妈。
他们同年同月同日生,感情好到让人羡慕,我知道阻止没用,所以配合他的一切,帮他打扫房间,帮他烧了他们的照片,配合他哄我睡觉,当然我是在装睡,这样一个夜晚,我怎么能睡得着。
凌晨,我看到他房间的灯是亮着的,似乎他在写信,然后就是哼唱我妈最喜欢的那首歌,直到清晨,我按照日常起床的时间,吃过早饭,穿戴整齐,不过没穿校服,他很欣慰。
他跟我说,今天不用上课去,在家里帮他等一个电话,然后给我一个信封,他自己拿着另一个信封,穿着白衬衣蓝裤子走了,就如往常一下,骑着那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
大概十点多,有人敲我家门,准确的讲那不是敲门,是疯狂地砸门,我赶紧去打开门,一男一女出现在门前,他们比我爸妈的年纪稍微大一点儿,看到我一把将我抱住。
我被勒的喘不过来气,这才举起爸爸留下的信,这两个人就是钟教授和钟夫人,也是我的养父母,我能闻到他们二人口中速效救心丸的味道,我问他们我爸爸是不是死了。
他们没隐瞒,跟我说了他们来晚了,即便是接到电话就往过赶,一到琴岛立马去了学校,正好看到我父亲落在地上,血殷红的撒了一地,有人叫了救护车,钟爸爸跟人家交代一下,这才来接我。
他们是两家旅行的时候相识的,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他们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女儿,我们两个特别像,为此差点儿抱错闹笑话,可惜暑假的时候,那个叫钟小燕的女儿车祸死了。
至于之后的事,你们基本都知道,当天我父母被下葬,墓地是早就准备好的,为了避免有人破坏,所以墓碑上没有刻字,钟爸爸给村里的那个老者一些钱,让他帮着每年烧纸祭扫,这才带我走。”
无论是审讯室,还是这边的观察室,所有人都沉默了,尤其徐达远,能看到他用力捏着椅子背,手指已经泛白。
没孩子的人,或许不懂这些,但凡有孩子的,都理解史明辰的安排,他尽力了,即便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也会将孩子安排好,不至于让她流离失所。
“为人父母,我知道你父亲这是想给你最好的安排,他是失望了,既然离开,为何回来?在省城,继续钟小燕的人生不好吗?”
钟小燕抬起眼,嘴唇微微挑起。
“”哈哈,为什么回来?问得好,出国读书前,我就想好回来要做什么,能学的技能我都学了一遍,早早完成学分,回来我让人开始调查,随后丰富自己的阅历,进行投资和店铺的建设。
当然,这个期间,我去点了痦子,磨了下颌角,我不希望他们见到我一眼认出了,后来我发现,这些很没有意义。
因为他们谁都不记得我了,哈哈哈,我记得她们每一个人,她们竟然不记得我,你说可笑不?”
笑着笑着,钟小燕落寞地停下笑声,微微闭上眼。
良久,在张开眼睛时,钟小燕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漠,挑起唇角笑着说道:
“我承认,调查监听他们几个的手段,有些过激的地方,甚至你可以将我列为非法跟踪监听,虽然有偷拍、窃听的行为,但是没有散布他人隐私,只是交给警方,恐怕刑事处罚都不需要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