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恩和贝尔纳中尉从门外进来。骑兵出身的贝尔纳还是一如既往的制服打扮,但是他身边的里恩则完全变了样,贝尔蒂埃差点没有认出来。
这位暴风骑兵中队的常务军官把身上的银色盔甲涂成了黑色,头盔上凸起的顶针和漂亮的羽饰被截断摘除,只剩下一个个圆滚滚的盔顶。他的胸前挂着一个灰布大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装着什么,佩剑换成了一把打磨的非常锋利的铁铲,腰带上还挂着两把短弩。
在贝尔蒂埃看起来,身姿挺拔的测试中尉贝尔纳反倒更像是骑兵军官,里恩灰头土脸的,像个挖战壕的工程兵。
“我知道了,你们打算掘壕攻击氏族联盟的防线,对不对?”贝尔蒂埃问道,“暴风中队也要参加作业?”
里恩摇摇头,在胸前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两个黑乎乎圆滚滚的铁球。
“这是手雷,一种用火药引爆的新武器,点燃导火索以后一段时间,爆炸会击碎外壳,释放出冲击波、闪光、烟雾和破片,只要有火种可以点燃,理论上在雨天也可以使用,”贝尔纳说道,“这些武器还在测试中,投掷距离有限,而且容易炸到自己人。里恩用了以后,主动要求试装备一些。”
“这东西有用吗?”贝尔蒂埃贝尔蒂埃盯着桌上的铁球,觉得这东西和炮弹看着有点像,“效果怎么样?”
“运气好的话能炸开飞溅的碎片实现范围杀伤,火光和巨响也很吓人,”贝尔纳说道,“运气不好的话只能得到两瓣铁块,但是火光和声音也还是很吓人。”
格里菲斯接过话题:“皮耶枫附近的氏族联盟jūn_duì 有大概率不是野战精锐,如果他们筑垒阻击,那么我们就必须突击壕沟和土墙,在双层围墙之间和他们交战。
“我们的jūn_duì 人数不多,光天化日之下强攻围墙和壕沟会遭受很大损失。新的装备和战术会给我们带来一定优势。”
测试中队使用的手雷和霍蒙沃茨实验室里拿到的东西不太一样。造型粗犷、没有揉入尘晶,共同点是没有经过严格的测试。
格里菲斯对这种东西的实战效果和安全性都不放心,转向里恩说道:“这是深入敌人中的危险任务,我会担任先锋,突破以后你带着中队的其他人跟进,用防御手雷杀伤和阻击敌人的援军确保突破桥头堡,直到乌瑞纳斯大队的步兵伙计们抵达。”
里恩点点头,脸上既没有附和也没有担忧的神色。
援军在第二天天一亮就出发。为了节约时间,所有人都不在村里吃早饭,只是在出发离开村子时从已经等候的村民帮佣那里领取一大块涂了蜂蜜的面包和一把坚果,边走边吃。
他们沿着大路行动,中午时分抵达一个城镇,在那里一半人搭上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另一半人跟随步行,前进一段距离以后进行替换。
运送他们的马车抵达下一个城镇就会停下,把jūn_duì 交给新一批官方和商队组成的车队。索尼娅和一部分留守的人在王子的协助下发来指令,雇佣和协调沿途居民提供配合;格里菲斯则带着人走在最前面,提前赶到下一个中转站,确保当地人按时准备。
这支jūn_duì 不用为别的事情烦心,每天都市乘车赶路或者徒步赶路,第五天黄昏时分就抵达了皮耶枫的外围。
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遭到兽人jūn_duì 的阻击,甚至连巡哨的侦察兵都没有发现。
……
太阳即将落山,格里菲斯带着军官们悄悄摸到附近的小山上,眺望皮耶枫镇的情况。
回音水晶的信号就已经中断。在成千上万人厮杀的战场上,灵能信号会掺杂大量扰动的杂质,妨碍魔法的生成。若是交战者拥有旺盛的血气,敏感的施法者只要一靠近就会听到说不清道不明的杂音,连集中精神都变得困难。
黑色和白色的浓烟笼罩黄褐色的大地。砍伐的大树成了投石机和云梯,像是地狱伸出的触手伸出地面,在城镇外烧成焦炭般的痕迹。小镇已经筑起了土墙,在土墙外百米远的位置是两道间隔几十米的围墙,一道包围城镇,一道朝外。
火球拖着长长的轨迹,在夕阳下掠过天空,在火光和大地轰鸣中坠落在城镇中,燃起十几米高的烈焰。脚下的沙砾随着每一次坠落跳动。
光秃秃的土地上撒落着芝麻一样大大小小的黑点,有些还在蠕动,在地上脱出长长的黑线。
为了躲避箭矢,进攻的士兵们在地上挖掘了直通皮耶枫城墙的交通壕,猫着腰穿梭其中。城镇里也时不时的飞出几个火球,砸向城外的空地。
火球若是落进壕沟里,藏身其中的士兵会被滚出一条街的烤肉。因此,小镇外的壕沟和土垒修得弯弯曲曲,如同蛛网一般。
一声军号响过,几队士兵扛着云梯跳出堑壕,出现在焦黑的土地上。他们将盾牌举过头顶,像多足的蜈蚣一般前进。虫子一样的队伍在逼近城墙底部时剧烈颤抖,散成一团,竖起云梯架上城墙。
这个时候,城镇的围墙上就会出现另一条蠕动的虫子,向他人则顺着梯子往上爬。他们爬不到一半,云梯又着起火来,带着攀登者倾倒下来。
没有甲胄煌煌的骑士,也没有万夫不当的勇士,只要一团团渺小的黑影在浓烟和黄土间出没。
这一幕有些滑稽的默剧就像是蚂蚁在顺着树枝逃避洪水,每当逃生在即,树枝却被洪水冲走了。无助的蚂蚁们毫不气馁,又带着别的树枝从别的方向爬上来。
格里菲斯一阵心悸。这绝望的进攻曾经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是遥远东方反复出现的画面。时隔一年以后,再次目睹这灰暗而熟悉的景象,他的思绪随着按住剑柄的手一起抖动起来。
他突然有一个想法——霍蒙沃茨舒适的学业也好,带领城防军和民兵的战斗也好,一个接着一个的事件和故事只是眼前这一幕灰暗的剧目的中场休息,他终究还是回到过去的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