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韩以梦扫了一眼搁在一旁已经收拾好的那些行礼,缓步走到侯爷夫人的旁边,眼睛里含着祈求的意味。
自她有记忆以来,爹爹和娘亲的感情向来很好,连小小的争吵都不曾有过,这一次竟然闹到要搬出家的地步,让韩以梦的心中很是惶恐。这几日爹爹根本不久不跟娘亲见面,就连娘亲说要搬出侯府,爹爹也什么都没有说,她真的害怕自己的父母就这样从此再也不相见了。
侯爷夫人看了一眼韩以梦,然后就又把目光落在了洛承里的身上,张了张口,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气氛在沉默中有些尴尬,雨薇微微侧头看了身旁的洛承里一眼,然后捏了捏他的胳膊。
洛承里亦是看了雨薇一眼,这才转向侯爷夫人,淡淡开口道:“既然都瞒了这么久了,现在又为什么要全都说出来呢继续瞒下去不是更好,对你、对我都好。”
“承里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是怨我的、恨我的,我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是我对不起你。”侯爷夫人看着面前的洛承里神色凄然地说到,眼眶已是微微泛红。
洛承里闻言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不,我不怨你,也不恨你。没有你,我过得也挺好的,师父她对我并不比亲娘差。”
洛承里的声音很是冷硬,侯爷夫人闻言面色一僵,心中更是猛地一痛,眼泪已经悄然落下,她连忙抬手去拭。
雨薇听了洛承里的话心中亦是复杂,承里说这样的话是故意的吗他不会不知道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对侯爷夫人来说是怎么样一种心情。她认识的承里,一直都是温文尔雅,对任何人都是很友善的,这是她第一次见识道承里这样冷然的一面,他口中说着不怨,其实心里还是怨的吧
“哥哥,你不要这样说,娘亲她也是不得已的。”一旁的韩以梦张口欲替自己的娘亲辩解,但是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无力。
洛承里眉头紧皱,“我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哥哥,我一点都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
“承里”雨薇忍不住挽住洛承里的手,轻声唤了他,她觉得现在的承里是不理智的。
洛承里侧过头看了一眼雨薇,看到她眼睛里担心的意味,洛承里微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是,他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但是面对一个抛弃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呢
“如果我说这一句话能让你安心的话,那我并没有认为自己没有父母而过得有任何的不好,我师父对我很好,她把我像亲生儿子一样养大,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怨你,这样可以了吗”洛承里说完便是看向站在侯爷夫人身边的韩以梦,淡淡道:“如果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让我说这些的话,我已经说了,所以我们可以走了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让你跟娘亲你们两个好好谈谈,当年的事情娘亲她的确是有苦衷的。”韩以梦看着洛承里,一双眼睛水意晕染。
没想到洛承里沉默了片刻之后,却是淡淡开口道:“好啊,我也很想知道我的身世究竟是怎么样的,既然你想说的话,那我就听听看,最起码也让我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不是吗”
屏退了所有人,韩以梦扶着侯爷夫人在凳子上坐下,而洛承里和雨薇就坐在她们母女两个的对面。
往日自己的经历的一切,再次从侯爷夫人的口中缓缓而出,但是这一次她面对的不是韩以梦,不是自己的夫君,而是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儿子。但是她依旧承认了,当时在嫁到侯府的很长时间里,她根本从来没有想起过被自己抛弃的那个儿子,直到后来,她才开始想要去打听自己儿子的消息。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当时还只有十几岁,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整个人都是慌乱的,后来嫁给侯爷以后,我又很怕他的父母发现我的那些过往,整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当然这些都不足以成为我当年对你不闻不问的借口,承里我很抱歉。”人们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到了自己赎罪的时候了。
洛承里闻言却是冷冷一笑,“不,你并不是什么都没做,最起码你把我托付给了我师父。还有,我跟雨薇成亲的时候,你送来了贺礼是吧多谢了,如果这样能让你心安一些的话,我就不给你退回来了。”
洛承里说到这里,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对于我来说,你这个亲生母亲出现得太突然了,我并不是很能接受,至于你你打算如何,我并不想干涉,但是希望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要拿我来当做借口。”
“我没有,承里,我只是”
洛承里却是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我很快就会跟雨薇一起回昊泽国去,大概一辈子都会住在那里了,我希望我们能互不往来可以吗我觉得这样无论对你还是对侯爷,或者是对你们的女儿都是一件好事,毕竟你们在太甫国身份显赫不是吗你已经抛弃了我这个儿子了,就不要再伤害自己的女儿了,难道你想让自己的女儿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过日子吗”
洛承里的最后一句话正戳中了侯爷夫人的要害,是啊,如果这件事闹开了,夫君的脸面往哪里搁梦儿她又该如何自处这件事甚至会影响到她以后嫁人
看到侯爷夫人面上怔住,洛承里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达到了目的,便是拉着雨薇起身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侯爷夫人下意识地站起身子来,唤住洛承里,“孩子,娘亲对不起你。”
洛承里脚步顿了一下,却并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片刻的停顿之后,他就已经拉着雨薇的手走了出去。
侯爷夫人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身子无力地开始往下跌,一旁站着的韩以梦连忙伸手扶住自己的娘亲,轻声安慰道:“娘亲别伤心,哥哥他只是一时接受不了而已,时间长了,他就能理解娘亲了。”
侯爷夫人却是摇了摇头,“梦儿,我真的很对不起他,回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情,我都觉得自己残忍,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我竟然从来都想过要去看看他,甚至连打听一下他的消息都不曾。”
而现在她又要不顾自己的女儿搬离侯府去庵里去,幸亏刚刚承里点醒了自己。看吧,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自己都是一个自私的母亲,从来都只想着自己,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
“梦儿娘亲不搬出侯府了。”
“真的吗”韩以梦看着自己的娘亲,兴奋地问道。
侯爷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真的。”她不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心里能得到安宁,而不顾自己的女儿会遭受怎么样的非议,如果让别人知道自己是一个婚前不贞,而且还抛弃过自己刚出生的孩子的女人,那梦儿以后可怎么嫁人
“太好了,我这就让人把娘亲的东西放回原位。”韩以梦高兴地开始张罗着,只要娘亲不搬出侯府,怎么样都好。
而此时的洛承里和雨薇正站在嘉文候的面前,洛承里看着面前的嘉文候,心中有些复杂,但是无可否认,嘉文候的确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侯爷,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一时的赌气,只能换来终生的追悔莫及。她已经错过一次了,侯爷就不要再错第二次了。当然,对于你们来说,我是一个外人,可能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我只是想劝一下侯爷,多年的感情在那里,还是不要冲动行事得好。”洛承里看面前的嘉文候,轻声道:“如果侯爷觉得我过界了,就当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这番话,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就不打扰了。”
说完之后,洛承里就拉着雨薇的手走出了侯府的大门,而那嘉文候就这样盯着他们的背影久久站在原地。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雨薇挽住洛承里的手,把脑袋轻轻搁在他的肩窝处,轻声道:“承里,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虽然他嘴上说的那般绝情,但是最终说的那些话还是在为侯爷他们一家着想。
洛承里微微侧过头轻吻了一下雨薇的额头,声音轻柔,“雨薇,这个时候你能在我的身边真好。”如果此时没有雨薇在自己身边的话,自己只怕会更加感觉到落寞吧。
从这天以后,侯府那里并没有传来什么消息,而侯爷夫人也没有搬出侯府,对于洛承里来说,今后他们怎么样已经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但是前提是那个新柔郡主不常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
最近韩以梦是经常出入这里,而洛承里也没有办法把她给撵出去,因为她每次来都不是找自己的,舒楠、雨薇、绮云都成了她来这里的借口,而她一旦进了宅子里,却总是在自己的面前晃。
他不让她叫自己哥哥,她也就真的不叫了,但是每次总是态度亲昵地在自己的身边问来问去的,而且问的还是都是一些很无聊的问题。
就在韩以梦再一次指着桌上那草药问洛承里那是什么的时候,洛承里终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直起身子来,“郡主,如果你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做的话,可以找舒楠她们去,我还有事情要做。”
听到洛承里提起叶舒楠,那韩以梦试探着问道:“你好像对叶姑娘很好啊”
“有什么问题吗”洛承里拈起桌上的那草药放在鼻间闻了一下,一边不耐烦地问道。
“她是你的义妹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怎么成为义兄妹的啊”韩以梦盯着洛承里的侧脸,连声问道。
洛承里眉头微蹙,“这些事情我应该没有必要告诉你吧”
“不要这样说嘛,她是你义妹,我是你亲妹妹啊,你对我的态度能不能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啊”韩以梦的语气有点委屈了,他对别人都是那么态度亲和,微笑以对,唯有自己,他最自己总是这么疾言厉色。
洛承里闻言却是紧皱了眉头,“我可没承认过你是我妹妹,还有”洛承里终于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韩以梦,“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这样的话只会让我更加厌烦你。”
“我不是来找你的啊,我是来找雨薇姐姐的,正好路过这里,看到你在里面就进来看看。”
“所以,现在看好了吗可以出去了吗”
韩以梦看到洛承里这么急着赶自己出去,忍不住道:“对叶舒楠就这么好,对我就恨不得立刻赶走,同样是妹妹,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洛承里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得一个声音传了进来,语带笑意:“这不是新柔郡主吗跑这里来找哥哥来了不过,这语气似乎有些酸啊。”
房间里的两人均是朝着来人看去,却见翟辰离面含笑意地走了进来。
叶舒楠听到翟辰离的这句话,却是想起了当初在昊泽国清尘园的时候,这位昭王殿下以为舒楠是他的亲妹妹,所以对自己这个义兄也是态度恶劣,大概都是一个道理吧。
想到这里,洛承里忍不住笑了一下,翟辰离看着洛承里的这笑,却是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笑似乎是别有深意啊”
洛承里自然不会把此时自己心里的想到的说出来,而是轻咳了一声,道:“昭王殿下找我有事”
翟辰离轻轻点了一下头,继而看向一旁站着的韩以梦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洛大夫说,麻烦郡主先回避一下。”
韩以梦看了洛承里一眼,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什么事儿,说吧”洛承里一边说着,一边仍旧摆弄着自己的那些药草。
“我想在你这里弄点毒药。”翟辰离轻声道。
洛承里霎时间抬头看着翟辰离,片刻之后忍不住笑道:“我可是个大夫。”
自从葛太傅从自己女儿那里得知翟辰离已经知道他外公是自己杀死了的之后,葛太傅就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或许之前的翟辰离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如今的翟辰离却是不容小觑的。
而就在这一天,葛太傅正在书房里练字的时候,侍女通报说昭王殿下来访,葛太傅手中的笔一个握不稳,已经掉落在了面前的宣旨上,留下一片的污迹,毁了一整张宣旨。
葛太傅怀着忐忑的心情去见了翟辰离,他不知道关于他外公的时候,翟辰离知道多少,但是之前云儿找杀手抢夺他手中的那一枚玉佩失败,再加上他已经知道是自己杀了他的外公,他这次来找自己,绝对是来者不善。
进到宽敞的前厅,一身月白衣衫如玉俊朗的翟辰离正端坐在那里淡淡饮茶,陡然间,他清冷的目光淡淡扫过来,葛太傅只觉得心中一颤,忙是上前行礼道:“下官见过昭王殿下。”
翟辰离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抬眸看向站在那里的葛太傅,眸中冷色骤凝,声音亦是沉冷,“太傅大人应该知道本王这次来是所为何事吧”
“恕下官愚昧,实在不知王爷究竟是何意。”葛太傅亦是装傻充愣。
“这里又没有别人,葛太傅你又何必这么言不由衷呢我只是想只知道我外公究竟是怎么死的,被埋在哪里。”翟辰离的语气始终都是淡淡的,但是每一句都像是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在葛太傅的心头。
“王爷这话是何意下官实在是不懂。”这个时候自己承认的话,岂不是不打自招了吗自己可没有那么傻。
“葛太傅,你现在还瞒着本王根本没什么意义,如果你能把之前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本王,那本王还能给你留一具全尸,但是你要还是这样,本王就真的不会手下留情了。”翟辰离盯着那葛太傅的眼睛十分认真地道。
虽然心中直打鼓,但是葛太傅的面上依旧是一派风平浪静,官场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他早已知晓该怎么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