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来干什么滚,贱人,我孩子没这样的父亲。”纳兰初冷冷道。
孟玥知适才说的话将纳兰初伤惨了,他轻声哄道:“刚才是我的错,初儿,日后我绝不提伤孩子的事儿。”
纳兰初微愣,冷声道:“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你他妈的该不会是想稳住我吧”
孟玥摇头道:“不是,刚才我关心则乱,没想两全的法子。如今已想好,你与女儿或许能两全。”
这也就是说,她与女儿都能活
纳兰初心头一喜,忙追道:“你说清楚。”
孟玥将心中打算一一说出,纳兰初即刻答应。
去大奉或许她和孩子都能活,但不去,却只能活一个,而孟玥又坚持要她,也就是说,不去大奉孩子必定会死。
如此比较,她自是要随孟玥去大奉一次。
出发之前,纳兰初和孟玥又看了眼孟天昊。大床上的小身体睡得正香,她不住红了眼睛,大奉京城的争斗比之靖安有过之而无不及,此行是吉是凶且有两说,愿她和孟玥都能平安归来。
大奉京城。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行驶了一天,孟玥与纳兰初在前一辆,林爵身上有伤,到了大奉还要靠他说服于阜,因此,便也给他安排了辆车。
孟玥身上有伤,步庭带恪王府中最精锐的暗卫护送倒也无事。三婢中纳兰初带了白厢,她略懂一点医术,又有武功,自是最适合一路随行。
马车内,在孩子的事情上,纳兰初与孟玥达成协议的同时,却在闹矛盾。
孩子与自己的选择,纳兰初知道孟玥全是为自己,但她心头就是止不住愤怒,她不敢想,若孩子真没了会怎么办。
痛彻心扉吧
一看到孟玥这张脸,纳兰初便止不住愤怒。明知这件事情上,自己是最无愤怒立场的人,但她仍旧不禁冷眼。
大奉偏北,路途中空气中的冷意无时无刻不再提醒,孟玥给她加衣,她却一手打掉,冷声道:“不用你关心。”
孟玥轻叹口气,马车中的气氛愈来愈沉,纳兰初抬眼,这才注意到孟玥身上比她穿得还少她鼻子一酸,愈发对自己的无理内疚起来,小声说道:“你先穿衣吧”
孟玥低笑一声,“初儿,不恼了”
纳兰初咬牙道:“我是怕你病倒,你要倒了,我找谁照顾我。”
孟玥伸手抱着纳兰初,柔声道:“初儿,你恼我吧女儿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不说你,便是我也恼我自个儿。”
“别说了,我知道你只是为我好,日后别再这样了,你不知道你想杀女儿时我的心有多痛。”
孟玥沉声道:“我知道。”
同是两人的女儿,她有多痛,他便有多痛。而相比之下,他作为执刀的刽子手比她更痛。
想到这里,纳兰初突然觉得,自己对孟玥的责骂多么十恶不赦。这件事情上,她实在不该怪他。
纳兰初挣脱开他的手,在孟玥的愣神之际让他脱衣。
孟玥低声阻止,“别闹。”
纳兰初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我只是给你擦药,当时我引火,你扑上来抱我,我清楚的看见你身上燃了好一片火,你只为我身上灭火,却没管你自己。”
说着,纳兰初的心愈来愈酸,“衣服脱了,让我看看你的伤”
孟玥依言脱衣,经过太医的初步处理,浑身的烧伤问题倒不是很严重,但即便如此,入眼之景也甚是触目惊心。
纳兰初的手在他身上轻轻抚摸,泪水不住流上他的背,孟玥刚要说话,纳兰初便打断了他,“别说你不疼,我他妈的都看到了,你怎么这么不顾惜自己。你想过若你死了我怎么办,包子怎么办么我们俩死在一起也就罢了,可包子怎么办”
纳兰初的哭声愈来愈大,孟玥叹口气,“初儿别哭,我这不是没事么”
纳兰初却哭得更厉害,“没事没事你就说没事,敢情这些危险你都能侥幸是不要真有哪一天你没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怎么办”
“真有那一天,三哥会照顾你们。”
纳兰初狠狠朝他伤口一打,恨恨道:“谁要他照顾,我和孩子们只要你。”
孟玥闷哼一声,笑着将纳兰初抱在怀中,轻轻道:“好了,我知道了,这一次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
“上次在祖宅,你也说不会,然这才过几天你便不乖了”纳兰初抹了把眼泪,“我不会再信你的话,孟玥,你个骗子。”
孟玥安慰纳兰初一番,便开始擦药。
纳兰初的动作很轻,小心翼翼的在他身上抹药,生怕将他弄疼,擦完药,想起孟玥这浑身伤的来源,心头又气又酸。又朝他牢骚了一顿。
至大奉时,孟玥的心情好了许多,步履间似乎含着春风,扶着纳兰初一起进了京都的别院。
纳兰初问:“上次见到于阜时,瞧着这人也不很近人情,你说林爵能成功说服他么”
“不一定,不过初儿放心,若林爵不成,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便是。”孟玥沉声道。
那倒是,于阜为齐王做事,宋青在也齐王府,林爵不成大不了让宋青帮忙。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麻烦宋青,她在齐王府也不容易。
问孟玥意思,他也是这么想的。
说曹操曹操到,纳兰初刚提宋青,便见宋青快速进了旁边的宅院。
与孟玥对视一眼,孟玥会意,两人忙进自己别院听墙角。
另一边,宋青与一男子面对面坐着,男子面色俊美,然而一双腿却不很利索,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向宋青时嘴角含笑。
纳兰初皱眉,想着宋青与大奉齐王和太子的纠葛,本以为这男子是大奉太子,但见到脸时才觉不是。看这面相,熟悉之间却想不起他的身份。
孟玥在旁提示,“凤倾长公主和护国公的嫡子秦烨,齐王妃的同胞兄长,也就是宋青的亲哥哥。不过现在,宋青应该不知她的身份,也不知秦烨是她兄长。”
纳兰初点头,她就说这男子面相熟悉,原来是自己看过齐王妃的画像,记了齐王妃的脸,便觉这男子熟悉。
这时,便听宋青道:“烨世子,约宋青来此做甚”
“你放心,闲来无事只是聊聊。”秦烨低声道:“我不会害你。”
不会害她听这话纳兰初立马问孟玥,孟玥迟疑点头,“嗯,如今秦烨应是知道宋青的身份。”
也就是说,秦烨知道宋青的身份,但宋青自己以及其他人外人并不知她的真实身份。纳兰初再听。
宋青轻笑了声,说道:“想害宋青的人多了去了,烨世子若想,不用藏着掖着。”
秦烨皱眉,宋青又笑,“明宁郡主为在下所伤,难道烨世子不想为你妹妹做主,给在下一个教训”
前些日子,明宁郡主因宋青断腿,伤势甚重,太医诊断三个月内不得走动。当时宋青被禁卫军扣押在天牢,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被齐王弄了出来。此事距今不过十天,明宁郡主为凤倾长公主与护国公小女儿,她伤得重,外人都在猜测护国公府会如何对付宋青,听说有人还为此开赌局,设赌注。
秦烨身为护国公世子,明宁郡主的亲兄,能不为她出头
然而秦烨只问:“为何伤她”
宋青面上闪过讽笑,“她险些要了我女儿的命,烨世子,你说我为何伤她权贵的眼中,我和女儿的命都不值一钱,要我们死就如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但宋青却想说,宋青命贱但比蚂蚁硬,人要伤我,我必讨回。当然,这些在不食人间烟火的明宁郡主眼中,似乎并不能理解。”
秦烨面上淡淡道,没丝毫怒意,只道:“你不该伤她。或者说,你不该伤得这般明显。”
本以为他会放狠话什么,不想他竟这般说了一句,宋青微愣,面上疑惑驱之不散,“什么意思”
“宋青,我的意思你懂,你只是不信我会弃亲妹而对你好,你放心。既说了不会害你,便不会害。”秦烨道。他有两个妹妹,关系较亲的却在六年前已死,所幸她以宋青的身份重生回来。而剩下的那个秦烨冷笑,妹不像妹,兄不像兄。
他轻声道:“你想对付她,只与我说便是,简单的事情本不必弄得复杂。然而,经你这番报复,父亲母亲怕是不会放过你,父亲年少有为,如今已是一代权臣,母妃当年的权倾朝野自不必说,惹了她们不是,即便我有心护你,你以为你能活过几时”
秦烨会护她宋青想到明宁郡主那张不可一世的脸,秦烨口中的相护她不信。话说得好听,但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些人精中,又有哪个是真心对她,即便是齐王,她也不很相信。
再看秦烨这张脸,隐隐能看出明宁郡主的模样,宋青冷笑,帮她该是帮他亲妹吧
宋青心里虽如此想,但面上道了谢,人家说护她,不管是真是假,先道个谢礼貌一番。
秦烨面含苦笑,“不信”
宋青没有说话。
又听秦烨自言自语:“罢,不信也罢”
宋青却看了看天色,说道:“烨世子,宋青还有事,便先走一步了。”
“醉心楼”秦烨皱眉道。
醉心楼是京都最大的妓院,宋青点头,“嗯,应护国公之邀,想来会因明宁郡主事儿报复我。”
依照父亲对小妹的疼爱,秦烨知道他必定报复宋青,但父亲疼爱小妹却对大妹厌恶,秦烨想了想,此时自是不该向父亲说出宋青身份,她的身份牵扯太多,不止父亲母亲的仇恨不得解,恐怕京都多方势力会容不下她们母女。
秦烨思忖间,拍了拍手,亲随本来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宋青。
宋青疑惑,秦烨示意打开盒子。
盒中只放了块玉佩,宋青更是疑惑,秦烨道:“带上它,父亲便不会为难你。”又补了句,“这是我的玉佩。”
宋青暗暗瘪嘴,护国公是秦烨的父亲,看到秦烨带着他的玉佩自是会留情,但又不是自己的父亲。会留情自己么宋青不信,但秦烨一番好意,她也没拒绝,又道了谢,正抬脚,又听秦烨道:“别信齐王,若能,便尽快脱离齐王府。”
宋青不多说,这是她的事情,不用他管。
又要走,不防秦烨又道:“且慢。”
这一次,宋青直接重新坐下,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
秦烨笑了笑,说道:“玉佩不用还我,就当送给知晓的。”那孩子都五岁了,他竟然一次礼都没送,这玉佩伴了他二十几年,送给知晓正好,且送给知晓,等同于给宋青。
宋青忙拒绝道:“太贵重的东西,知晓承受不起。”
“不,她能。”
宋青还要拒绝,秦烨却道出一番话堵了宋青的口。一时间宋青语塞,又想既然秦烨执意,那她便收下,不收白不收。
宋青走后,秦烨朝宋青的背影望了良久,就是启程回去。
纳兰初轻声道:“这两兄妹对话还真有趣,兄长要护妹妹,妹妹却担心兄长笑里藏刀,有趣,有趣。”说完,又低声嘟囔,“醉心楼青楼”
孟玥斜睨她一眼,“别打那主意,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纳兰初笑道:“玥,还是你了解我,一听我说话便知我想去逛逛,玥玥,你就同意吧如今林爵去找于阜去了,即便我和你待在宅院里也没有意义,还无聊,玥,陪我去看看。青楼宋青也去,听秦烨之话,宋青似乎有麻烦,我们去看看,不定还能帮帮宋青,为以后包子追知晓打基础。”
孟玥定定地看着她,睿利的双眼伴着强大的气势,让纳兰初的身子不由一缩,她立即摆手:“好吧,我承认我不是很想帮宋青,只想去看热闹,顺便调戏妓女。”
孟玥还是不依,纳兰初又撒娇,半晌,孟玥叹口气道:“青楼岂是女子该去的地方。”
“那宋青不就去了还有那么多的青楼女子,没有她们,哪来的男人天堂。”
在纳兰初充分利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后,孟玥终是同意,两人乔装一番,便往青楼赶去。
青楼一行,纳兰初男装打扮,与孟玥并肩而行,活像一对。
当然,考虑到青楼对男人的刺激,纳兰初也是很保护自家男人的,无时无刻不护着自家男人被人扑倒,为此,出门之前,还特意往孟玥左手上抹药,做出皮肤溃烂之迹。纳兰初牵着孟玥右手,乐滋滋地往青楼奔去。
但很快,纳兰初便尝到往孟玥手上涂药的苦果了。因为人家见孟玥的手这样,恐有传染病,妓女们便连纳兰初也不来勾引,连个媚眼都不抛
纳兰初有些苦恼,见孟玥低笑,轻轻打了她背一笑,咬牙道:“你就偷着乐吧,可苦了我,这样的青楼,没妓女勾引还有什么可逛的”
“嗯,的确没什么可逛的,既如此我们便回去。”
纳兰初立马反驳,“那怎么行,不行不行,没女人勾引我也要逛。我看妓女勾引宋青。”
话虽如此,但其实,妓女是勾引不到宋青的。
醉心楼宋青来过几次,楼中地形已经摸清楚,此次轻车熟路便见到护国公,她推开门,隔间中几人熟悉几人生疏。
隔间中的人都是大奉顶级权臣,如权倾朝野的护国公,如深居简出却在大奉举足轻重的昌国公,又如现今禁卫军统领、出自太子母家济宁侯府二公子赵恒,再如齐王。
齐王也来了,倒让宋青几分诧异。
还有几个生面孔,宋青虽不认识,但齐王在此,她的心安了许多。
宋青推开门,轻笑着给众位一一行了礼。齐王微微皱眉,淡淡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赵恒永远是那个看似纨绔子弟、却最腹黑到极限的货,此刻笑道:“来青楼,自是为女人,齐王殿下说这话,好似没玩过女人一般。”
“赵大人尚未娶妻便妾室成群,倒不知这次来竟不要女人,本王好生诧异。”齐王淡淡道。
赵恒笑道:“不用诧异,恒已将青楼的头牌都已玩遍,至于其他,怪看不上眼的。”
“你嫌丑”
赵恒点头,“除却巫山不是云,见了美便看不去丑的,此乃人之常情。”突然间,他话锋一转,“若说大奉最美,还属你齐王殿下之妻,若我得那美人,必终身不娶妾,然你齐王倒好,府中妾室成群,这算哪样儿”
赵恒是太子表兄,也是太子座下心腹,常与齐王不对盘,两人交锋无数,众人已是波澜不惊。
然而这次,护国公却冷声斥道:“赵恒,莫要口出污言,小女名声岂容你毁”即便他再不喜长女,但也是自家人,让赵恒口出侮辱,丢他的脸
赵恒冷笑一声,“原来护国公还记得那是你女儿,恒以为,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承宁郡主自成齐王妃后,你便与他断绝关系了呢”
说完,不理会齐王即将的冷讽,也不理会复护国公即将来临的怒眼,他起身,慢腾腾地走到宋青身边,伸手便要触碰宋青的肩膀。
宋青下意识一闪,赵恒的手一空,面上没到眼底的笑容却丝毫不变,“宋青,本官先走了一步,你若能平安走出来,不防与我喝上两杯。”
齐王在此,宋青自是不便应话。
赵恒又挑衅地各看护国公齐王一眼,张扬离去。
这就是赵恒,出身实权世家,中宫皇后坐镇,与太子情同手足,个性张扬却不失分寸,腹黑狠辣让人心惧,出口毒蛇如齐王,好美人如八辈子没碰女人的恶狼。宋青眼中的他,是一个极难对付却百年难遇的对手。
宋青进屋,身份的原因,屋中没她位置,刚才赵恒插嘴没回齐王的话,此刻,宋青答道:“应护国公之邀来此,倒不知护国公邀宋青来此所谓何事”
齐王看向护国公,淡淡道:“邀本王府中之人,不知护国公有何指教”
“她宋青是何等人,指教不敢,不过讨个说法。”护国公冷声道:“小女之事,便请宋青给个说法。”
宋青想说那女人落下腿患不过咎由自取,可若这么说,必定落下话柄。即便有齐王相护,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宋青想了想,便委婉道:“明宁郡主之事宋青抱歉,一时失手伤郡主金体,实非宋青所愿”
“说得好听,然而小女的腿岂能就此作罢”护国公冷哼。
宋青感觉头有些大,齐王淡淡道:“护国公想如何”
“以牙还牙,老夫也不是无礼之人,既伤了小女的腿,那便拿条腿来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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