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谦有片刻的失神,不过很快又恢复他沉稳的神情,轻轻说了句:“别闹!”
简单有力的两个字敲打在弯弯的心上,时光真能改变太多东西,他从前也说过这两个字,但那个时候他脸上是挂着笑的,现在,如此生硬。
她沉默了,不吵也不闹,甚至没再说半个字。
过了一会门开了,消毒水的味道从里头一下窜到外面。春花和乔菀走出来,两人脸上的表情比进去的时候轻松不少。
想也知道一定没什么大碍,但黎子谦还是忍不住站起问了句:“怎么样?”
春花着急抢过话茬,憨憨笑着:“拍了片子,也询问了一些和病情有关的事。医生说没什么要紧,血压和心跳也都正常。”
黎子谦的眉头一蹙,又问了句:“血液检验做了吗?”
乔菀耸了耸肩:“这边哪有这种设备?血液检验一般都是送去大医院化验的,就算是镇上的医院抽了血也要送去市里检验。医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资历,他们说没事,那一定没什么事。”
他幽深的眸子思考了一瞬后淡淡开口:“嗯,那就好。”
虚惊一场,幸好有惊无险。
……
为了方便照顾弯弯,黎子谦和乔菀分了房。黎子谦和春花各自独住一间,乔菀和弯弯一间。
一墙之隔,却让黎子谦觉得像是隔看一个世界那么远。他才发现,单身了那么久的自己已经有多习惯乔菀在他身边。
在南城的日子转眼即逝,乔菀的腿伤好了很多,可以自己慢慢行走,只是黎子谦的手一时半会还好不了。
明天就是出国的日子,黎子谦接到了付景年的电话。
他说一切都安排妥当,明天凌晨两点在岚城的北海码头会有人来接应。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乔菀。
关键时刻,黎子谦万万没想到最后是付景年帮了他。
那个男人是真心喜欢乔菀的,如果不是他插在他们之间,乔菀和付景年在一起的话也一定会幸福。
可感情,从来是自私的。
当天夜里,几人收拾好东西后趁着夜色离开岚城。
车里一路行驶,穿过了无数山路和静谧的小道。
秋叶轻落,今晚的夜特别漆黑。
到达北海码头的时候,已是凌晨一点。秋风荡起海水,海浪声哗哗地在耳边浮动。
夜晚的海边是极凉的,黎子谦想都没想便把西装脱下盖到了乔菀身上,略带命令地凝她一眼:“披上!”
男人的温度顺着后背一下子蔓到胸口。
弯弯在一旁缩了缩身子,乔菀见状,脱下身上的西装盖在她身上,转脸对黎子谦清淡一笑:“我没事,农村姑娘,身子骨没那么脆。”
微弱的月光照进乔菀的眼,黎子谦和她对视许久,两人都在海风中沉溺在对方的柔情里。
越是这样,弯弯就越恨。这个名叫乔菀的女人,把自己扮演成了高高在上的神袛,而她却是魔鬼,早已万劫不复,人生尽毁。
曾经她也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笑,是命运的黑手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她不甘,她恨这个世界,可更多的,是恨无情摧毁她人生的沈若天。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一个个凌驾在她身上,夺走她一次次希望的狰狞面孔,那些不管她是否能承受得了还轮班爬上她身子的恶魔,狂傲而来的双手,还有一次次释放在身体里的灼热。
暗暗攥紧西装一角,几乎要将指尖掐穿。
黎子谦回头的一瞬,不小心捕捉到了弯弯脸上的狰狞。他的眉头蹙了下,走到她身边,沉声问了句:“怎么了?”
眼看要落下的眼泪往回收了收,弯弯很快又恢复之前的天真烂漫,嘟起小嘴,捂住了肚子:“大叔,我肚子疼。”
黎子谦眸色转暗,低低问:“严重吗?”
她摇摇头,傻傻笑笑:“好像现在不怎么疼了。”
装,继续装!总有被拆穿的一天。春花暗自喃喃,恨的牙齿都打颤,不知道为什么,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女人,春花就浑身都不自在。
她始终觉得弯弯没疯,但是至于为什么要装成一个纯真少女留在黎子谦身边,春花想不明白,更不敢去想。
四人中看似最糊涂实则最明白的乔菀将一切尽收眼底,清淡的笑短暂地掠在唇角。
她什么也不说,因为她够理性。
她一直相信,所有的手段对付心系对方的人是没有半点用处的。
软弱,无辜,绝不是抓住男人的招数。
虽然黎子谦至今没有表明过自己的态度,但是乔菀明白,他心脏的某处一定有她的位置。
不然,不可能出现在黑屋,不可能打穿自己的手也不让付景年把她带走,更不可能让她尝到属于男人的泪水。
她二十七岁了,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何必去和一个在黎子谦眼中的疯丫头计较。
是谎言,总会破的,可若是由她来戳破,似乎一点意思都没有。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谎言被戳破的时间已那么近。
凌晨一点三十五分,四人看见了渐行渐近的船只。船停靠在他们面前后,从上面下来了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
男人带着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眉宇,微微欠身时问了句:“是黎先生吗?”
黎子谦在微弱的月光中打量了一番,轻轻点头,干脆利索地答了一个字:“是。”
男人拱起腰,手滑到船的方向,恭敬道:“我是来接您的,付警官交代的,快上船吧。”
黎子谦本有疑惑,送别乔菀这种事付景年本人怎么会不出现,可转念一想,当下这种情况,他若是出现,似乎太过尴尬。
既来之则安之,带着一干人等提步上船后不久,耳边划过了另一道船只靠岸的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