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蟊
一些白蚁开始长出更粗大的獠牙。
还有一些白蚁开始得到更快的移动速度。
又过去短短数小时,这颗源自一枚乳白色虫卵的种群分化出了多达十余种不同的分工明确的个体,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动起来,以更高的效率挖掘坚冰,不断往下。
这整个过程都发生在零下两百度以下。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偌大的南九c极点冰川上的各处。
这个原本只有最基本的结构的低等微生物的星球,终于迎来了第一波不是人类的外来复杂物种。
舰队本部里,一片鸦雀无声。
近四十亿人刚刚通过不同的媒介载体观看了同一部名为漫长的征途的纪录片。
他们并未想到自己的旅程会以立体电影的方式被记录下来。
有一些人是这部纪录片里的“演员”,也有一些人的父辈与朋友同样得到了戏份。
正如任重所要求的那样,萧星月并未使用任何不必要的额外艺术加工,也没有采用任何夸张手法,只用最写实的手法将旅程中的一个又一个极具代表性的人与事,用旁观者的角度刻录了下来,只在一些最必要的环节稍微改变了光线环境,便于看到人物的表情和其他细节。
这样的制作方式,让观众仿佛自己也置身其中。
不对,纪录片的主角本来就是舰队全体成员。
观众们本来就是主演。
绝大部分人的眼中满含热泪,双手颤抖着捏紧了拳头。
不少从未参与过战斗,甚至全程从未从冷冻沉眠中苏醒过的人,也终于用更直观的方式知道了在自己心安理得的沉睡时,别人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来让自己可以安全抵达目的地。
他们知道,自己是欠上了一份怎样的无法偿还的人情。
马维安的母亲,如今已经满头白发的老妇人默默地低垂着头。她在心中原谅了冷酷无情的陈巧,以及帝国伯爵任重。直到失去儿子很多年后,这个女人才明白自己的儿子最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生。她也终于明白了当年丈夫马夏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拒绝和自己一起冷冻沉眠,直到老死中途。
早已年过三旬的萨米两兄弟,正带着一大群小萨米坐在家族专属的大型聚居客舱中。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萨米捏紧了拳头,喃喃自语。
他不只一次听家中长辈说过大伯有多了不起,也曾无数次因为自己有这样的大伯而感到荣耀。但这种荣耀感从未有一刻有现在这般强烈。艾哈迈德萨米端坐在工作舰驾驶座上的身影璀璨夺目得如同源太阳。
少年心中暗想,这下同学们终于不会再说我在吹牛了。你们都看到了。所有舰队里的人都看到了。
当然,并不是每个人心中都会产生正面反馈。
任重曾明确告诉过导演萧星月人性的复杂与多样性。
在这偌大的舰队里,的确有那么极小的一部分人心头暗想。这只不过是无聊的煽情而已,根本目的还是任重这立足未稳的帝国伯爵在试图掌控人們的思想,让其他人更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成为他的飞黄腾达的垫脚石与砌墙砖。
但这些人脸上不敢表露出自己的不屑,只将其深藏心底。
甚至有一部分这种人反而比其他人表现得更激烈,声泪俱下,捶胸顿足,连连赌咒发誓。
当然,在他们尽情地表演时,瞳孔深处扫过身边的其他人,却只暗中冷冷地鄙视着这些蠢货。他们大有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俨然舰队里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是愚不可及的蠢货。
整整108天过去,一艘又一艘舰船仿佛浮出水面一般,从一个浑圆的平面钻出,以垂直于南九星黄道面的角度冲天而起。
这个属于南九子爵奥古斯都家族的边陲星系,终于迎来了一批新的定居者。
这里与南九星系的外环小行星带相距不足十亿公里,与南九c相隔35亿公里。
接下来,只需要经过三十五小时的常规航行,舰队便能抵达南九c的远地轨道。
此时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
绝大部分南乡星团里的诸多实权者都很好奇任重这位新来的伯爵会给星团带来怎样的改变。
目前整个星团里绝大部分子爵与男爵和南乡伯爵府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亲疏远近与利益冲突,有人脑满肠肥,却也有人倍感困苦。
刘安为了攫取战功,穷兵黩武数千年,利用星团军政官的权力,对南乡星团内的诸多低他一等的贵族一直实行的都是疯狂且毫无底线的打压与掠夺政策。
除了在明面上正常的收税与收取符合帝国法制的军事管理费之外,伯爵府的诸多产业也常常强行入股他人的产业,这让人苦不堪言。
这还偏偏不能拒绝。
因为在暗地里,以碎星环为根据地的诸多太空海盗和刘安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时常对星团内实力低微的子爵星系亦或是男爵共管的星球烧杀抢虐,无恶不作。
这些穷凶极恶的海盗时不时也会截断商路,抢夺货物,掳虐船员。
如果这些受害者肯拿出一定比例的资产干股,邀请南乡伯爵府派驻一名名义上的安全事务官,遭到太空海盗伏击的频率会降低很多,仿佛那些尸位素餐只会吃拿卡要的安全事务官身上真有什么威慑光环,能吓唬得住残忍暴戾的太空海盗。